第796章 你我之間,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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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清月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男人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頸側,帶著剛沐浴後的皂角清香,混著一絲極淡的、屬於戰場的鐵鏽味。這氣息霸道地鑽入她的鼻腔,攪得她心湖大亂。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頭顱的重量,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溫熱的體溫。這感覺陌生又親密,讓她從脊椎骨竄起一陣細密的麻意,直衝頭頂,臉頰、耳朵尖都不可抑製地燙了起來。
“他……他要是現在做點什麽……我該怎麽辦?”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帶著少女隱秘的羞怯和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微小的期待。
她握著拳,指甲悄悄掐進掌心,試圖用這點刺痛讓自己冷靜下來。
身體卻違背意誌地更加緊繃,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時間一點點流逝,帳外隻有巡邏士兵規律走過的腳步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傷兵壓抑的呻吟。
預想中的“下一步”卻遲遲沒有發生。
耳邊竟然傳來沉悶的鼾聲。
李長風靠著她,睡得沉靜,甚至連姿勢都沒變一下。
呂清月那顆懸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來。
最初的緊張和隱秘期待,逐漸被一種空落落的失望取代。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滿腔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無處安放。
“我……我到底在期待什麽?”她有些懊惱地自責。
可目光落在他沉睡的側臉上,那點懊惱又迅速被另一種更柔軟的情緒覆蓋。
他是真的累了。
平日裏那雙總是含著戲謔、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緊閉著,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
就連睡著時,嘴角也不是完全放鬆的,微微抿著,似乎還在思索著什麽難題。
想起他在萬軍叢中浴血廝殺的模樣,想起他調度法寶、分派任務時的果決威嚴,再想到他背負的身世和謀劃……呂清月的心尖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泛起細密密的疼。
這個男人,把所有的算無遺策和殺伐果斷都給了外界,把玩世不恭和插科打諢當作麵具,唯獨這份不設防的疲憊,或許隻在極少數時刻,才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來。
而她,陰差陽錯地,成了見證這一刻的人。
失望悄然褪去,心疼漫上心頭。
她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他就這樣靠著她,不知過了多久。
呂清月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半邊身子都有些發麻,卻奇異般地沒有覺得難受。
帳內寂靜,隻有彼此的呼吸聲交織。
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感,伴隨著淡淡的酸楚,在她心中彌漫開來。
最終,她輕輕歎了口氣,動作極盡輕柔地扶住他的肩膀,將他緩緩放平在簡陋的行軍床上。
他的身體溫熱而堅實,即使在睡夢中,手臂的肌肉線條依舊清晰。
呂清月的手觸碰到他的胸膛,隔著衣物也能感受到其下蘊含的力量。
她的指尖像被燙到一般,迅速縮回,心跳又漏了幾拍。
拉過一旁疊放整齊的薄被,仔細為他蓋好。
她的目光在他安靜的睡顏上停留了片刻,燭光在他臉上跳躍,柔和了那些血汙和淩厲,竟顯出幾分難得的乖順。
“好好睡吧。”她在心裏無聲地說。
直起身,揉了揉發麻的胳膊和肩膀,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輕手輕腳地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帳外,夜涼如水,繁星滿天。
清涼的夜風拂麵而來,吹散了她臉上的燥熱,卻吹不散心頭那一片混亂的、溫軟的漣漪。
她抬頭望著浩瀚的星空,長長舒了一口氣,心情複雜難言。
有些空落,有些釋然,有些心疼,還有些……連她自己都無法厘清的、悄然滋長的東西。
……
洛水東岸。
中軍帥帳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前的濃雲。
曾經象征著榮耀與權勢的蟠龍帥旗無力地垂在帳外,旗角沾染了泥濘和暗紅色的血點。
帳內,二皇子唐玉瀾背對著眾人,站在巨大的行軍地圖前,身形僵硬。
他身上那套造價不菲的明光鎧依舊閃亮,卻掩不住從內裏透出的頹敗氣息。
地圖上,代表朝廷軍的藍色箭頭雖然依舊被紅色包圍,卻仿佛一根淬毒的尖刺,死死釘在滁州城的位置,刺得他眼睛生疼。
幾名僥幸從戰場上逃回的將領跪伏在地,甲胄破損,滿臉血汙與驚惶,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身上帶著硝煙、血腥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九幽的陰冷氣息。
“說!”唐玉瀾的聲音嘶啞,帶著強壓下的顫抖,打破了死寂,“再給本王說一遍!十萬大軍!十萬!是怎麽敗的?!左翼,秦毅的鐵騎呢?不是說一個衝鋒就能踏平朝廷的防線嗎?!”
跪在最前麵的北路將領,聲音帶著哭腔和未散的恐懼:“殿……殿下!不是兄弟們不拚命!是……是朝廷軍用了妖法!邪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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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和驚悸:“那些剛倒下的屍體,不管是咱們的人還是他們的人,轉眼就……就變成了僵屍!刀砍不死,斷手斷腳還能自己爬回來咬人!
密密麻麻,像潮水一樣反衝過來!戰馬全驚了,陣型……陣型一下子就垮了!秦將軍他……他拚死斷後,現在……現在生死不知啊!”
“僵屍?招屍幡……”唐玉瀾拳頭猛地攥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聽說過這種邪門法寶的傳聞,卻萬萬沒想到會出現在正麵戰場上。
“右翼呢?!”他猛地轉向南路將領,聲音陡然拔高,“八大藩王的聯軍,人數是他們的數倍!就算擠也能把張明遠擠死!”
南路的將領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仿佛回憶起了什麽極致的恐怖:“殿下……鬼!有鬼啊!朝廷軍放出來無數鬼魂士兵!末將……末將親眼看見黃陂郡王麾下的副將,像是中了邪一樣,狂笑著把自己的親兵隊長給捅穿了……隊伍,一下子就炸了!”
“釋魂袋……”唐玉瀾的心沉了下去,又是這種操控陰魂的詭異法寶。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中路潰逃回來的將領身上,那將領甚至不敢與他對視,深深埋下頭去。
“中路……中路有李長風!”那將領的聲音帶著絕望,“他……他召喚出一尊黑煙凝聚的怪物,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生生撕開了我們的中軍!
他本人更是……更是如同殺神,禦劍飛行,所向披靡!還有他身邊那群女人,動起手來一個比一個狠辣!我們……我們根本擋不住啊殿下!”
“李長風……李長風!!!”唐玉瀾終於無法抑製,猛地轉身,一腳踹翻了麵前的帥案!筆墨紙硯、令旗兵符嘩啦啦散落一地。
他英俊的麵容因極致的憤怒和挫敗而扭曲,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仿佛一頭被困住的受傷野獸。
“又是他!又是這個李長風!!!”他幾乎是咆哮出聲,聲音在偌大的帥帳中回蕩,震得燭火搖曳不定,“早在他初露頭角時,本王就該不惜一切代價除掉他!在京城,在朝堂,有多少次機會?!為什麽!為什麽讓他活到現在,成了本王的心腹大患!!”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寒光一閃,狠狠劈在旁邊的支撐帳柱上,發出“鏗”的一聲巨響,木屑紛飛。
“招屍幡,釋魂袋,黑煞圖……他哪裏來的這麽多邪門法寶?!他身邊怎麽會聚集那麽多甘心為他賣命的女人?!他李長風到底是誰?!!”
唐玉瀾狀若瘋魔,劍鋒一次次劈砍在柱子上,仿佛那柱子就是李長風的化身。
帳內眾將噤若寒蟬,連頭都不敢抬。他們從未見過二皇子如此失態,如此狂怒。
這一戰的慘敗,不僅損兵折將,更嚴重打擊了叛軍的士氣和唐玉瀾的威信。
“殿下息怒!”謀士見狀,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勸諫,“勝敗乃兵家常事!此戰之失,在於我等未能料敵在先,被李長風奇詭手段所趁。當務之急,是穩住軍心,重整旗鼓……”
“重整旗鼓?”唐玉瀾猛地停下劈砍,喘著粗氣,眼神陰鷙地掃過謀士和眾將,“說得輕巧!十萬大軍士氣已墮,糧草補給能支撐多久?對麵有李長風那個怪物在,你們告訴本王,如何重整旗鼓?!”
他扔掉卷刃的佩劍,發出“哐當”一聲脆響,聲音低沉下來,卻帶著更深的寒意:“本王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有聽鄭公策的!就該在他羽翼未豐之時,哪怕付出再大代價,也要將他扼殺!”
他走到帳邊,掀開簾幕,望向洛水西岸那座在暮色中如同巨獸般匍匐的滁州城,眼中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李長風的存在,就像一根毒刺,深深紮入了他的霸業宏圖之中。
這一次的慘敗,讓他清晰地認識到,不除掉這個人,他永遠別想踏過洛水,更別提問鼎那九五至尊的寶座。
“傳令下去!”唐玉瀾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聲音恢複了冰冷,“嚴密監視對岸動向,尤其是李長風的一舉一動!收縮防線,加固營壘,沒有本王命令,誰也不許擅自出戰!”
“還有,”他最後補充道,語氣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派人去聯係……‘那邊’的人,告訴他們,之前的條件,本王可以再考慮。但前提是,他們必須幫本王,先除掉李長風!”
“是!殿下!”眾人齊聲應道,心中卻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李長風……這個名字,如今已成了懸在所有叛軍心頭的一把利刃。
而他本人,此刻正在西岸的滁州城內,享受著勝利的歡呼,以及某些人複雜難言的心緒。
唐玉瀾望著西岸的燈火,拳頭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李長風……你我之間,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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