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生命的傀儡，隻依靠生前的戰鬥習慣，成為冰冷的武器，安靜地等待著下一回殺戮的召喚。
    走在前段的那具戰鬼，在經過鎮北侯府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
    “凱旋……戰歸……棠兒……”
    沙啞的聲線宛若被腐蝕過的鐵鏽一般，從喉間艱難地擠了出來。
    夜瑾辰立於宮牆之上，姿態冷然地審視著歸來的戰鬼們。
    他聽到了四下緊閉的屋內有女眷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
    她們的丈夫、父親、兄弟被做成了戰鬼，明明還在行走，還在戰鬥，靈魂卻早已逝去。
    衝出門認親的後果，隻會被他們當做攔路者，無情斬殺。
    戰鬼是帝王家的秘密，曆代儲君才得知戰鬼一事，連夜瑾辰也是第一次聽說。
    望著一處熟悉的身影，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那與盛禦坤有著七分相像的中年男子，穿著和盛禦坤一樣的戰袍，又在侯府門前停滯了片刻，即便是第一次見到，他也非常篤定……
    那是盛禦庭！
    他捏緊了雙拳，運起輕功躍下高牆，往鎮北侯府奔去。
    盛雲清悠哉地坐在庭院前，望著屋簷上融化的積雪，單手支著下頷，姿態帶著一抹慵懶。
    見夜瑾辰火急火燎地趕來，她唇角輕輕勾起，道“沒想到皇上還藏著這麽厲害的秘密武器，現下西蜀兵馬應該不敢再犯了吧。”
    夜瑾辰快步走到她的麵前道“清兒，我見到了……你的父親。”
    聞言，盛雲清的笑意緩緩淡了下去，心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蹙起眉道“你說什麽？”
    “你的父親盛禦庭，前鎮北候，肉身被製成了戰鬼。”
    盛雲清的心頭一顫。
    她雙眸染上了紅，逃也似的飛奔出去。
    夜瑾辰從身後攬住她，道“不要衝動，外麵數百具戰鬼，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行屍走肉，玄術和巫術對他們都沒有任何的反應，你去了是白白送死！”
    盛雲清咬緊了牙，聲線帶著喑啞的哭腔“可是我爹爹！”
    夜瑾辰蹙起了眉，道“別急，戰鬼不傷皇室血脈，入夜後，我去將他引到空地上，我們再想辦法，好不好？”
    聞言，盛雲清緩緩平複下了情緒，發髻上的玉簪劃過一絲光芒。
    “清兒，其實……不必如此激動。”發簪中，盛禦庭魂魄發出的聲音宛若歎息，“爹爹隻要能夠陪著你和嫿兒就很滿足了，爹爹從未想過能夠恢複血肉之軀，如今肉身已然成為戰鬼，還能夠為國效力，爹爹也覺得很自豪……”
    “說什麽呢！”盛雲清將發簪摘下，抵在自己的心口，哭著道，“我想要感受你的溫度，我想要抱著你，我要你活，爹爹，我一定要救活你！”
    皇城郊外，子時三刻。
    不遠處還有成片士兵的屍體，才剛剛擊退敵軍，還未有人來得及處理。
    圓月高掛，野狼的嚎叫瘮人。
    夜瑾辰負手而立，站在荒地的中央。
    遠處，戰甲摩擦的聲音伴隨沉重的腳步緩緩靠近，月光描繪出盛禦庭魁梧的身形。
    “爹爹……”夜瑾辰身邊的盛雲清眸光一亮，蹙眉望著走來的戰鬼。
    盛禦庭青白如同死灰一般的麵容毫無血色，卻還能依稀可辨當年的影子，一雙瞳眸泛著殺戮氣息的紅光。
    盛雲清顫抖著上前一步，戰鬼察覺到了活人的氣息，手中緊握的長劍立即出鞘，抵上她的咽喉。
    夜瑾辰揮劍將他鏽跡斑斑的長劍抵擋住，頓時摩擦出火星。
    盛雲清劃破掌心，並指在盛禦庭的額頭上寫下符咒，他也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夜瑾辰眸色晦暗，道“清兒，你糊塗了麽？忘了緊緊上百個戰鬼，是如何將數萬西蜀兵馬退下的？”
    “若是沒有任何法子……遠遠看過便是，看夠了，我押他回去。”
    “可是……”盛雲清不甘地咬著牙，將玉簪從發髻抽出，道，“爹爹，你的肉身就在眼前，你回去好不好？清兒求你了……”
    玉簪中光芒閃爍著，盛禦庭無奈地談了一口氣，道“清兒，我根本動彈不得啊……”
    盛禦庭的肉身耳根微動，將劍緩緩收回，忽然身形一閃，便要繞過夜瑾辰往盛雲清的方向攻去。
    那長劍呼嘯，劃破了夜空中的寂寥。
    “小心！”
    夜瑾辰警覺蹙眉，回轉過身，再次抵擋住盛禦庭的劍，道“不愧是昔日英雄人物的鎮北候，這速度並沒有因為肉體僵硬而遲緩片刻……”
    “爹爹！”盛雲清的淚水溢出眼眶，急地直跺腳，“我要如何才能救你呀！”
    夜瑾辰將她護在身後，道“她根本認不得你。”
    戰鬼再次舉劍，揮起往夜瑾辰的方向砍去。
    “夜瑾辰！”盛雲清驚呼一聲。
    夜瑾辰目光盯著戰鬼，戰鬼卻又在距離咽喉三寸的地方猛地停下，緊握著劍柄的手顫抖著。
    感受到周遭呼嘯聲音停止，夜瑾辰微微眯起雙眸，道“不用擔心，戰鬼不會傷害皇室血脈。”
    語落，他趁機攬著盛雲清往後撤去，道“戰鬼的目的隻有殺戮，不過……我傍晚在城牆上見到，他在侯府門前駐足了片刻。”
    盛雲清的心頭驀地一陣觸動，她睜大雙眸望著夜瑾辰的背影道“這麽說，爹爹還是有一點意識的？”
    “爹爹！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兒啊！”盛雲清提高了音量，想要呼喚他。
    戰鬼身型微微頓住，歪了歪頭，似乎體內有聲音不斷回蕩著，讓他有了些許反應，猩紅的瞳眸些許黯淡。
    “清兒！退後！”
    一道熟悉的聲音劃破天際，盛雲清的眸光一亮“師父……”
    雲生道長清風道骨踏月而來，浮塵的銀絲纏住了戰鬼的手腕。
    “師父！求你救救我爹爹！”盛雲清看著雲生道長，淚水決堤般湧出，她抬手抓著雲生道長的道袍道，“如果是師父，一定有辦法的！”
    “長姐！爹爹！”
    盛雲清轉過頭，見盛錦嫿和盛蕭正往她的方向跑來。
    “戰鬼風化數年，體內早已幹涸，盛家三子之血引入，加以皇室紫氣，便有生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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