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大司馬桓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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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司馬桓溫(四)

    顧棉袖子裏的香囊最後還是等到回到府裏才給了桓溫,桓溫楞了一下接過香囊塞進袖裏轉身回了自己院子。顧棉住了主院,他住在另一個小院裏。好在這府裏的下人大都是跟著顧棉從宮裏來的,否則還不知會傳出什麽樣的閑言碎語。

    又是安然一月,聖令下達,司馬衍同意桓溫求割丹陽之江乘縣境立郡的提議,在江剩設南琅琊郡,任桓溫為琅琊太守並輔國將軍,即刻上任。

    作為長姐,顧棉還是了解司馬衍的,他雖然如今尚未親政但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左右朝中輔政大臣的決策,如若他不願那麽王導和庾翼兩人也不能強行逼他蓋印。

    江剩一帶與後趙緊鄰,是本朝重要關口,如今司馬衍把這處地方交給桓溫,證明了他對這個姐夫的信任,可也不乏是一種考驗。

    看來司馬衍已經開始在朝中尋覓人才準備建立自己的一股力量了。

    南琅琊郡的重要之處桓溫隻會比顧棉更加明白,是以他也知道司馬衍是在通過這件事拉攏他,如果他能安然守住南琅琊,那麽將來的路定會步步青雲,這正是他想要的。功名利祿,終生所向。

    接了聖旨第二日調令就下來了,桓溫當即收拾行裝準備出發,當然,他是沒想著要帶顧棉去的,在他看來她一介嬌滴滴的長公主還是待在建康城裏的好。

    可顧棉卻不管他怎麽樣,在給他收拾行裝的時候,暗地裏把自己的東西也收拾了。

    於是,翌日桓溫出門就看見門前停著三輛馬車,他那公主妻從先前的那輛馬車裏掀簾對著他笑。

    桓溫當時心裏就嗶了狗了,他就說今日他出發這個公主妻怎麽沒來送行,感情是在這裏等著。

    那邊謝奕驅馬停在顧棉馬車前咧著嘴一臉興奮道“公主要與我們一同上路?!”

    見顧棉點頭,謝奕高興地緊了緊手上的韁繩,紅鬃烈馬仰頭嘶鳴,聲音高亢卻也掩不住謝奕的聲音“那感情好!我還怕公主不去以後大哥就得我照顧,現在可好了,有公主照顧大哥我就讓賢啦!哈哈!”此次謝奕是跟著桓溫去做他的掾吏的。

    好什麽好?多了這麽個女人他的行程不知道要拖到幾時。

    桓溫牙齒磨得霍霍響,自己怎麽交了這麽一個蠢貨好友,真恨不得在謝奕屁股上踹一腳,一腳把他踹到琅琊去。

    偏偏顧棉還問了一句“路途遙遠,駙馬可要與本宮一道坐馬車?”

    桓溫鼻子裏發出一聲“哼”,翻身上馬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下,雙腳一夾馬肚,一聲嘶鳴馬馱著背上之人疾馳出去。

    顧棉掩唇咯咯笑了幾聲,臉上略過幾分得逞的洋洋之色。

    讓你沒想著帶我,氣死你!

    她的表情一絲不落全然落進謝奕眼裏。

    這位長公主嫂子不止隨和就連性子也多了幾分恣意,建康城皇城之中竟能養出這樣鮮活的女子。

    遙遙望著桓溫的絕塵一騎謝奕暗道,大哥這百煉鋼怕是不多時便要化繞指柔了。

    建康到江剩本來快馬也就是六七日,如今因著顧棉硬生生被拉長了一個月。

    好在調令上寫的是三月之內到任,倒也沒誤了時候。

    月餘後,金城。

    兩名錦衣男子依次騎馬入城,當先的那名一襲玄袍劍眉虎目通身貴氣,其後的那名青衣男子眉眼含笑風流倜儻,再後麵是三輛馬車。

    兩名男子並著三輛馬車一路被人注目,最後在縣衙前停下。

    青衣男子下馬進了縣衙,沒一會兒,縣太爺撩著袍子一路小跑著出了府衙,見到那玄袍男子竟然點頭哈腰,而後縣太爺親自帶路將這一行人帶到城中一處大宅。

    這時緊隨而來的路人才看到馬車上下來了一名淡粉襦裙的女子,生得清秀可人未語先笑,本以為她便是馬車的主子,沒想到這女子下了馬車竟是反身雙手抬起作出扶人的姿勢,這竟隻是一個侍女!

    一雙纖細的手掀開簾子,根根蔥白的五指上大紅丹蔻吸人眼球,而後一身著妃色海棠曲裾的女子出現在眾人眼中,她頭上戴著紗帽看不清容貌,但光看那窈窕有致的身段和周身的氣度便知定然不是普通女子。

    女子扶著侍女的手下了馬車,縣太爺忙不迭跪地行禮。

    之後一行人進了宅子,沒幾時兩名青色短打的家仆模樣打扮的人出來揭了宅前匾上蒙了月餘的紅布——

    禦賜輔國將軍府

    黑底金字叫人心生震撼。

    又過了沒兩日,城中之人這才知道原來那府中住的竟是當朝長公主和駙馬,城東那處新建的府衙也正式露了麵,琅琊郡太守府。

    馬車顛簸了月餘,顧棉緩了好幾日氣色才恢複,好在江剩縣令早早就命人布置好了宅院內外,倒是讓顧棉省心不少,她遣了綠萼和章嬤嬤又去買了不少仆從婢女這才算是草草安置妥當。

    天漸涼,顧棉這幾日都窩在房裏翻看幾本野史雜談,這南康長公主也是奇,琴棋書畫都是粗粗學過就放下了,倒是練了一身的好武藝,按照記憶裏,這一身的武藝還是她那舅舅庾翼私下裏偷偷教的,除了貼身伺候的章嬤嬤一幹人等並無幾人知道,畢竟一國長公主舞刀弄槍的不是多麽值得宣揚的事情,是以顧棉這麽長時間都小心隱瞞著不讓桓溫知道,當然她也是存了自己的心思的。

    又翻過一頁,顧棉問道“什麽時辰了?”

    綠萼跑去遠遠看了看鍾漏,揚聲道“已是酉時了,公主可要用膳?”

    肚子裏傳來幾聲咕嚕響聲,看了一下午書隻吃了幾塊點心這時候也該餓了,顧棉點頭“做些清淡的吧。”

    綠萼領命去吩咐,顧棉抬頭看看窗外,天已漆黑,桓溫還沒回來。

    這幾日新官上任,一應事務都要桓溫親自裁決,南琅琊郡是新置州郡又少不得要多了許多事,桓溫這幾日都是早出晚歸,就連謝奕也沒了蹤影,不知被桓溫派去做何事了。

    合上書,顧棉理了理衣裙和發髻,估摸著桓溫快回來了,她出了院門親自去府門前迎他。

    這幾天顧棉掐準了桓溫回來的時間去門前迎接,桓溫回來的晚她索性讓府裏的廚子推遲了晚膳,何時吩咐了何時再開火,這樣桓溫一回府就能吃到熱乎乎的飯菜。

    桓溫騎在馬上,遠遠就見府宅門前一盞夜燈照著後方持燈的人朦朦朧朧,多了幾分縹緲,他一夾馬肚疾馳了一會,很快到了府門前,翻身下馬自有仆從前來牽馬,桓溫蹙眉看著麵前的人,半晌還是什麽都沒說,一揮袖邁步進門。

    這幾日日日都是如此,他起得早了她也早起,還命人將早膳提前,早起他洗漱拾綴好,一出房門就見廳裏擺著早膳,清粥小菜樣式簡單卻讓人胃口大開,他的公主妻坐在桌前,好幾回飯吃著吃著就見她腦袋都要點進碗裏了,時日長了她整張臉都帶著倦意,看著可憐的緊。

    他心道,自己一個大男人自己吃個早膳難不成還能怎麽著了?!耐著性子讓她不必這般,誰知這小女子竟然一點沒聽進去,第二天照樣一臉睡意坐在桌前等他吃飯。

    想到此處,桓溫心裏幾抹異樣滑過,稍稍收了步子等著身後的人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