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蘇牧聽不到任何聲音。
    準確地說，茶茶隔絕了一切探查，沒有人能夠聽見她與靈祈君之間的對話。
    這是隱秘。
    有些隱秘不該被知曉。蘇牧也知道這樣的隱秘知道的越少越好。
    總之茶茶的出現給事情帶來了一些變數。
    咕嚕咕嚕。
    虛空再度撕裂，一道道罡風呼嘯而出。
    這一次從虛空裂縫中滾出三顆腦袋，腦袋上七竅流血，死在恐懼之中。
    緊接著，一頭渾身漆黑的凶獸出現在蘇牧的眼前。隻見凶獸身形如羊，渾身長著漆黑的毛發，長著四肢粗壯覆蓋著一片片堅硬的鱗片，四爪如人手卻是長著彎曲鋒利的倒鉤，而奇怪的是凶獸的頭顱，似人非人，那一雙眸子更是長在腋下，泛著猩紅的光芒。
    蘇牧不是第一次見到饕鬄，在他被困斷嶽之時，他就曾見過茶茶騎著饕鬄出現。
    後來，饕餮總以小黑貓的模樣出現在蘇牧眼前，沒有原本的威嚴凶戾，而是多了一些可愛。
    現在，再次見到饕鬄真身，蘇牧依舊心底慌亂，仿佛那一張能夠吞噬世間萬物的巨口隨時都會將他給吞吃了。
    唰。
    猩紅的舌頭舔去嘴角的血跡，饕鬄看著蘇牧，抬腳便是踩爆了一顆腦袋，腦漿四濺。
    蘇牧一陣反胃，心頭惡寒。“我還是習慣你變成小黑貓的模樣。”
    饕鬄咧嘴一笑，露出鋒利的尖牙，本是笑容滿麵，卻讓人感受到陰冷的氣息。
    饕鬄長得便是這般威嚴凶狠的模樣，再如何和善的笑容，也讓人心中驚恐。
    “幹架，自然就要顯出真身。先要在氣魄上壓人一頭。”饕餮理所當然地說著。
    蘇牧看著另外兩顆倒立在地上的頭顱，好奇地問道：“他們是誰？”
    饕鬄瞥了一眼，重新變回了小黑貓，輕輕一躍站立在一顆頭顱上，好似這顆頭顱便是他的玩具一般。
    “監視萬峰界的三條走狗。天闕那些家夥高高在上，斷然不會親自來監視這方天地。隻好讓這些迫切想要成仙的家夥當三條看門狗。”
    三顆頭顱，三尊仙。任何一尊仙，都擋不住饕鬄的吞噬，隻能夠乖乖成為饕餮的腹中餐。
    仙，在饕餮的眼中與螻蟻無異。
    蘇牧微微點頭，又是問道：“當年的神嶽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連靈祈君、雪汐君都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小黑貓將那一顆頭顱當成球，隨意地滾動著。
    “當年之事，不是現在的你該知道的。”小黑貓伸出一隻爪子指著蘇牧，饒是瞧不起的姿態。“你太弱了，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被人看不起了。
    不，是被一隻貓看不起了。
    蘇牧苦笑，卻也無法反駁。他已經超出同輩之人太多，足以與劍青、佛子這等九洲數一數二的天驕比肩，可在小黑貓這等活了無數年的妖怪麵前還是太弱。
    敵人不會因對方的年歲小而手下留情。
    強，便是強。
    弱，便是弱。
    誰能活著，誰就是強者。
    “直到將來的某一日，你終究會知道一切的真相。”
    “真相嗎？”蘇牧搖頭道，“我隻怕這真相太過恐怖，讓我無法承受。”
    小黑貓跳下頭顱，一躍而起，落在蘇牧的肩膀上。“有些事即便沉重，也本就該由你承受。這是躲不開的宿命。”
    蘇牧微微錯愕，腦海中浮現的是在業火之中見到的壯麗神嶽。
    “神嶽，就是我的宿命嗎？”蘇牧默念道。
    小黑貓剛想要點頭稱是，卻是見茶茶已然站在蘇牧的身前。“不，神嶽不是你的宿命。恰恰相反，你是神嶽的宿命！”
    蘇牧鄭重地看著茶茶，在大湖上空已然沒有靈祈君殘魂的身影，而那血色光柱也開始逐漸消散。
    茶茶與靈祈君的交談已經結束。
    顯然，茶茶說服了靈祈君放棄血祭之術。
    “阿茶。”蘇牧輕聲喊道。
    茶茶已經平靜得有些冷漠。“淩虛境匹敵第六境。你離這個目標越來越近了。”
    蘇牧嘴角微微彎起。連他自己也未曾想到竟然真的有希望達成這個不可思議的目標。
    即便如今還差得很遠，但至少看見了些許希望。
    下一刻，茶茶便是打擊道：“不過，你還是太弱了。若是每一次身陷絕境都需要我出手相救，隻會讓你失去對危險的敬畏。”
    蘇牧一愣，心中不禁後怕。
    若是茶茶未曾出現，那麽蘇牧哪有什麽底牌可言？
    此時此刻的蘇牧已然成為一具屍體。
    茶茶繼續說道：“危機之下，你若是仗著有我庇護，無知無懼，那便是死了也活該。”
    “蘇牧，在九洲，你足夠強大，足夠天賦異稟，可在雲端之上，在九洲之上的那一方天地，你還太弱太弱。”
    “敬畏才能讓你活下來。”
    蘇牧愣在原地，耳邊回蕩著茶茶的聲音。他不得不承認茶茶言之有理，更是要承認他的魯莽。
    好在有茶茶，好在他有那一段神嶽的經曆並且認出了雪汐君，否則蘇牧與那些被血祭的生靈沒有任何差別，終究還是會成為一具被吞噬鮮血的幹屍。
    呼。
    蘇牧吐出一口濁氣。
    “我明白了。”
    茶茶見蘇牧落寞，張了張嘴，卻又是忍住了安慰。
    “我走了。”茶茶轉身，小黑貓亦是跳到了茶茶的肩頭。
    “等等，靈祈君與雪汐君會如何？”蘇牧朝著茶茶的背影追問道。
    “你不必擔心，我會安置好他們。而你要做的是盡快強大起來。蘇牧，我們都在等著你。”
    “等著我？”蘇牧越發迷惑。
    可他知道如今茶茶根本不會說出那些與他有關的隱秘。
    那是屬於蘇牧，卻連蘇牧自己都不清楚的隱秘。
    說罷，茶茶的身影被風吹散，徹底消失在蘇牧的眼前。
    “阿茶...”蘇牧喊道。
    一根稻草從空中飄落，落在了蘇牧的手中。
    “《不滅神軀》以自身體魄為熔爐，海納百川，山容萬物，如此以鑄就神軀不滅。這是靈祈君送你的法寶，多加揣摩或有感悟。”
    一切發生得太快。茶茶的出現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靈祈君放棄了血祭之術，血色光柱開始消散，血色大湖恢複平靜。
    那蘇牧手中的那一根柔軟的稻草好似平平無奇，卻又讓蘇牧感受到摧枯拉朽的力量。
    蘇牧收起稻草，腳下的冰川開始消融，準確的說，冰川消失，沒有留下任何冰渣與水跡。
    這一刻，身處在冰川之上的所有人都從半空中墜落，狠狠地砸在地上。
    剛剛從血祭之術中逃脫一劫的眾人來不及反應，唯有狼狽墜落。好在這點高度死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