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你到底在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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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裏的腥甜還在蔓延,像是有把鈍刀在反複切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我這才想起,之前在拳館加練時,被陪練的師兄撞到過胸口,當時隻覺得悶,沒放在心上,原來早就攢下了內傷。
“沒事…… 老毛病了……” 我想擺手讓她別擔心,手臂卻軟得抬不起來,眼前陣陣發黑,耳邊的雨聲突然變得很遠,像隔著層厚厚的棉花。
孫夢嚇得臉都白了,手忙腳亂地想扶我,卻又怕碰傷我,隻能急得團團轉“什麽老毛病!這是吐血啊!我去叫人!詹洛軒!詹洛軒你在哪!”
她轉身就想往體育館裏跑,卻被我一把抓住手腕。我的力氣不大,指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別叫他……”
不能叫詹洛軒。他要是知道我傷成這樣,隻會更篤定我護不住楊可安;他要是看到我吐的血,說不定會用更極端的方式 “幫” 我解決麻煩。
“那怎麽辦啊……” 孫夢的眼淚掉得更凶了,混合著雨水砸在我手背上,“你的臉好白……”
我靠在牆壁上,後背的涼意透過濕透的衣服滲進來,卻抵不過胸口翻湧的灼痛。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順著牆壁慢慢滑坐在地,冰涼的雨水立刻漫過褲腳,凍得膝蓋發麻。剛想調整個姿勢,胸口卻傳來一陣尖銳的疼,像是有把生鏽的鉤子在裏麵攪動,疼得我眼前發黑。
視線漸漸模糊,孫夢焦急的臉和楊可安笑的樣子、趙詩雅的紅裙子、詹洛軒的銀護腕…… 全都攪在一起,像場混亂的噩夢。
“肖靜,把手機給我!” 孫夢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哭腔。
我費力地眨了眨眼,看見她在我口袋裏摸索,手指因為著急而發顫。
我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抬手指指口袋的力氣都欠奉。腦子裏卻不合時宜地閃過晚上的訓練計劃 —— 張老師說今天要加練抗擊打,被沙袋撞在胸口的疼,和現在比起來,好像都成了小打小鬧。可現在這樣,還怎麽挨揍?
也不知道孫夢拿著我的手機在打給誰的電話,她對著屏幕喊了幾句,聲音又急又快,可我耳朵裏像塞了團棉花,什麽都聽不見。隻能看見她的肩膀在抖,脖子上的紅痕在慘白的臉色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
胸口的疼越來越厲害,像是有團滾燙的岩漿在裏麵翻湧,燒得喉嚨口發緊,那股熱流要衝出來的勢頭越來越猛。我死死咬著牙,牙關都在打顫,舌尖嚐到了熟悉的鐵鏽味 —— 那味道和小時候拔牙時,醫生的鉗子碰到牙根,血珠滲出來的滋味一模一樣,又腥又澀,帶著點讓人發暈的鈍痛。
孫夢掛了電話,手機 “啪嗒” 一聲掉在地上,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她慌忙蹲下來,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滾燙得像揣了個小火爐,和我冰涼發僵的指尖形成鮮明對比,燙得我指尖微微發顫。
她把臉湊到我耳邊,說了句什麽,熱氣拂過耳廓,卻像隔著層厚厚的玻璃,我什麽都沒聽清。隻看見她的睫毛上掛著水珠,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一顫一顫的,像受驚的蝶翼。
眼皮越來越重,像被人塗了膠水,黏得怎麽也睜不開。眼前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孫夢的臉漸漸變成模糊的色塊,像幅被打濕的水彩畫。
雨好像停了?還是我的聽覺徹底失靈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把我抱了起來,不是孫夢那帶著顫抖的力氣,那手臂很穩,肌肉線條隔著濕透的衣料傳來,帶著熟悉的冷意,像冬天裏的金屬欄杆。
我費力地掀開眼皮,睫毛上沾著的雨水糊了視線,模模糊糊看見詹洛軒的下巴,線條冷硬得像刀刻出來的,下頜線繃得很緊,連帶著脖頸的筋都微微凸起。
“阿洛……” 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聲音輕得像歎息,剛出口就被風卷走了大半。
“撐住。”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冰碴子,卻奇異地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想笑,卻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胸腔裏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鈍痛,連眼皮都重得像墜了鉛。
撐住?
這兩個字在腦子裏打了個轉,輕飄飄的,像片被雨打濕的羽毛。我撐了這麽久 —— 從發現你詹洛軒是青龍主開始,從手下那幫半大的小子在巷口躬身喊我肖爺開始,從咬著牙對錚哥說 “我要學最狠的招式”開始…… 那些藏在對楊可安的笑臉後麵的警惕,那些深夜裏對著沙袋練到指骨發麻、肩膀發抖的拳頭,那些看著楊可安抱著籃球傻樂時,心裏驟然揪緊的弦…… 好像真的撐不住了啊。
而且我才練了一個星期的拳……
錚哥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來,帶著他慣有的痞氣,還有點藏不住的擔憂“小靜靜,這行不是靠一股子蠻勁,得熬,得磨。你這細胳膊細腿,沒個三年五載,別想護住人。”
當時我還嘴硬,說 “我有必須護住的人,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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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才知道,有些事真的急不來。我這身子骨,上次跟小白哥哥對練,他收著勁的三拳就把我捶得蹲在地上喘了十分鍾,現在胸腔裏這陣翻江倒海的疼,比挨了他十拳還難受。就這副樣子,還妄想擋在朱雀那幫弟兄們身前,替他們扛住青龍主的鋒芒,簡直是拿雞蛋碰石頭。
……
“錚哥,你們早上幾點開門,我早上也來,我真等不了了……”
“小白哥哥,你下手重點唄,我才不怕……”
“小馬哥哥,你的手揮得再快點唄,看我躲不躲得及……”
斷斷續續的夢話從喉嚨裏滾出來,像沒關緊的水龍頭。
那些在拳館裏咬牙堅持的傍晚,那些被師兄們 “特殊照顧” 的疼,那些硬撐著說 “不怕” 的瞬間,全在混沌的意識裏攪成了一團。
“楊可安,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突然發現你真的不值得……”
心口猛地一抽,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攥住。明明是為了護他才說的違心話,怎麽在夢裏說出來,還是這麽疼?
“阿洛,你總讓我內心強大,這種事你要我怎麽強大……”
我突然迷迷糊糊醒了,眼皮沉得像粘了膠水,嘴裏還發著幹。剛才那些話,是一直說夢話嗎?喉嚨裏殘留著鐵鏽味,胸口的疼輕了些,卻還是悶得發慌。
“阿洛?阿洛?”
我費力地轉頭,想看看那個抱著我來的人還在不在。視線裏模模糊糊的,隻看見床邊站著個身影,輪廓有點眼熟。
“你看清楚我是誰?!這是哪?!”
突然一聲炸響,熟悉的暴躁嗓音像根針,猛地紮醒了我的混沌。
這聲音…… 不是詹洛軒那冰塊似的調調。
我使勁揉揉眼睛,環顧四周 —— 牆上貼著限量版的籃球海報,書桌上堆著半開的遊戲機,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雪鬆味香薰……
我靠,這是王少的房間!
神了,孫夢原來打電話叫的是王少啊!難怪剛才覺得抱著我的人有點眼熟又說不上來 —— 王少和詹洛軒本來就眉眼有幾分像,尤其下頜線那股冷硬勁兒,加上我暈乎乎的眼神,看錯也是難免的。
“啊…… 老王,嘿嘿嘿……” 我幹笑兩聲,想坐起來,卻被胸口的疼按回床上,“怎麽是你啊……”
王少一臉 “你怕不是傻了” 的表情,雙手抱胸站在床邊,額前的碎發還帶著點濕意,幾縷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像是剛淋過雨沒擦幹。他手腕上那串鉚釘銀鏈晃了晃,反射出細碎的光。
“什麽怎麽是我啊?” 他嗤笑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彎腰用指關節敲了敲我的額頭,力道不輕不重,“除了我還有誰會救你啊,傻姐姐!”
我被敲得縮了縮脖子,盯著他濕透的校服領口“你淋雨了?”
“廢話,” 他直起身,往窗外瞥了一眼,雨絲還在風裏斜斜地飄,玻璃上的水痕蜿蜒成奇怪的圖案,“孫夢學姐在電話裏哭得快斷氣,說你吐血了,我能慢悠悠打傘過來?” 他說著,指節在床沿上敲了敲,那串鉚釘銀鏈隨著動作晃了晃,“從體育館跑到這兒,鞋裏全是水,你回頭得賠我雙新的。”
“你說你,好好的怎麽會吐血?” 他突然俯身趴在床邊,掌心帶著剛淋過雨的微涼,輕輕捧起我的臉,指腹蹭過我發燙的顴骨,眼神裏藏著沒說出口的急。
“沒有沒有。” 我偏頭躲開他的手,臉頰的熱度卻褪不下去,聲音細得像蚊子哼。
“沒有?” 他挑眉,尾音拖得長長的,顯然不信。突然伸手點了點我蓋在腿上的被子,指尖隔著薄被,輕輕戳在膝蓋的位置,“吐的褲子上全是!剛才抱你上來的時候,白褲子上那片紅,像潑了半盆血,我還以為你被人捅了呢,心都快跳出來了!”
“你別提這個了……” 我拉過被子擋在臉前,隻露出雙眼睛,“多丟人啊。”
王少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透過趴在床邊的手臂傳過來,帶著點癢。“丟人?” 他伸手掀開我臉上的被子,指腹刮了下我的鼻尖,“比起你吐血暈倒,這點‘丟人’算什麽?我當時抱著你往這兒跑,一路上都在想,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跟孫夢學姐交代,怎麽跟……”
他頓了頓,沒說下去,隻是盯著我腿上的被子,眼神沉了沉“下次再敢這麽嚇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行了老王,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我衝他笑了笑,眼角還帶著點沒散的倦意,卻覺得心裏鬆快了不少。
王少被我這句誇得耳根微微發紅,別開臉咳嗽了兩聲,手卻不自覺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銀鏈“少來這套,糖衣炮彈對我沒用。”
“姐姐,我問你,” 他突然正經起來,盤腿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雙手撐著膝蓋,“你最近在忙什麽啊?一個星期都沒有跟我說話聊天陪我吃飯了,我去你們班找你,你都不見人影!上次體育課碰到你,你說兩句就跑,跟見了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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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著被子的手緊了緊,心裏咯噔一下。
這…… 我總不可能跟他說我在拳館裏 “閉關” 練拳吧?每天對著沙袋揮拳,指關節腫得像蘿卜,就為了能護住他手下那群朱雀的弟兄。前幾天秦雨還偷偷告訴我,說王少好像打算放棄朱雀的地盤,專心準備高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不管怎麽樣,會打拳總歸是好的,至少真出事了,能多一分底氣。
“哎呀,我這不是忙嘛!” 我避開他的視線,伸手撓了撓頭發,假裝理直氣壯,“你說你,你也不發 qq 給我,還說呢!”
王少像是被戳中了什麽,突然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 qq 界麵懟到我眼前“誰沒發?你自己看!我每天給你發‘早安’‘吃了嗎’‘放學一起走’,你回了嗎?”
屏幕上果然是一連串的消息,可愛的氣泡排得整整齊齊,我的回複隻有寥寥幾個 “嗯”“不了”“忙”。最上麵一條是今天早上發的“今天還有台風,記得帶傘。”
我的臉瞬間有點發燙,原來他真的每天都在找我。這一個星期光顧著練拳,手機扔在包裏幾乎沒看過,竟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
“我…… 我沒看見……” 我小聲嘟囔著,伸手想去拿手機,“可能設了免打擾……”
“肖靜!” 王少把手機收回去,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到底在躲什麽?還是說,你覺得我煩了?”
他的聲音裏帶著點委屈,像被冷落了很久的小狗,眼神裏的光都暗了暗。我看著他這副樣子,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他明明是擔心我,我卻因為那些說不出口的原因,把他晾在一邊。
“不是的……” 我連忙解釋,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被子邊角,“我真的在忙…… 忙學習,對,忙學習!馬上要月考了,我怕考砸了。” 這話出口時,連聲音都帶著心虛的顫。
“姐姐,你變了。” 王少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剛才亮起來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什麽?” 我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你的臉。” 他盯著我的眼睛,目光像帶著鉤子,要把我藏在深處的東西都勾出來。
“我的臉怎麽了?”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難道是練拳時被沙袋蹭出了印子?
“沒有以前那麽柔和了。” 他伸出手,指尖懸在我眉骨上方,卻遲遲沒落下,“你看這裏,” 他輕輕點了點我的眉心,“總皺著,像有解不開的結。還有那雙眼睛,也沒那麽清澈單純了,裏麵藏了太多東西,重得像壓了石頭。”
他的指尖微涼,碰過的地方卻像燒起來一樣。我想躲開,手腕卻被他猛地抓住,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掙脫的執拗。
“不要皺眉,” 他的聲音裏帶著點急,還有點我看不懂的心疼,“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手腕被他攥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和那串鉚釘銀鏈硌在皮膚上的觸感。
我看著他眼裏的認真,那些被 “肖爺” 身份包裹的疲憊,那些深夜練拳時咬碎的牙,那些對著楊可安強裝的笑臉…… 突然像被戳破的氣球,所有的偽裝都癟了下去。
“我……” 喉嚨發緊,那些堵了太久的話爭先恐後地想湧出來 —— 想告訴他青龍的威脅有多嚇人,想告訴他朱雀的弟兄們有多難護,想告訴他我每天對著拳譜發呆時有多怕自己撐不住……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沒有啊,你想多了。”
“我想多?” 王少猛地提高了聲音,抓著我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幾分,眼裏的失望像潮水般湧上來,“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吐那麽多血居然沒掉一滴眼淚,這不是你啊?”
他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語氣裏帶著難以置信的痛惜“以前你受委屈、被人欺負就是抱著我哭的……為什麽……現在……”
他每說一句,我的心髒就被攥緊一分。那些被 “肖爺” 身份覆蓋的柔軟,那些藏在拳套下的脆弱,突然清晰得像昨天才發生。
是啊,好像我以前確實這樣。
我望著他泛紅的眼眶,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拳館練拳,被沙袋撞得肋骨生疼,疼得蹲在地上冒冷汗,指縫裏滲出血絲。小馬哥哥想扶我,我卻咬著牙抹了把臉,說 “沒事,再來”;想起今天看到楊可安和趙詩雅站在一起,心髒像被攥住,轉身時卻連眼眶都沒紅;想起剛才吐了那麽多血,意識模糊間想的全是 “不能讓弟兄們知道”……
這才短短幾天啊,我的身份就變了。
從那個會抱著王少哭鼻子的肖靜,變成了朱雀弟兄們口中能扛事的 “肖爺”;從那個連打針都怕疼、看到針頭就躲的小姑娘,變成了硬撐著說 “我不怕”、對著拳靶揮拳到指骨變形的練拳人。
“老王,” 我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人總是要長大的,對吧?”
他抬頭看我,眼裏的失望變成了更深的疼惜,像看著一件被摔碎的珍寶。
“長大不是讓你把心變成石頭。” 他伸手,用指腹輕輕擦過我眼角,那裏其實沒有淚,“姐姐,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我別開臉,望著窗外的天,突然覺得眼眶發燙。原來變成 “肖爺” 的代價,是弄丟了那個會哭的肖靜。可我別無選擇 —— 就像錚哥說的,“有些擔子,你不挑,就總得有人替你挑”。
隻是這一刻,被他戳破偽裝的瞬間,那些硬撐著的堅強,突然像紙糊的盔甲,輕輕一碰,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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