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太陽剛冒頭，空氣裏還帶著點潮濕的涼意，工地門口已經熱鬧起來。
    廖峰、劉波、張強、吳迪幾個，身後跟著黑壓壓一片穿著統一黑色t恤的鬼火小弟，氣勢洶洶地殺到。
    但有人比他們更早。
    工地上，二十輛嶄新的綠色渣土車排成一列，旁邊還趴著三台黃色的挖掘機，像幾隻蓄勢待發的鋼鐵巨獸。
    承華建築的周總，腆著肚子，正背著手在車隊前來回踱步，臉上看不出喜怒。
    “周總，早啊！”廖峰緊走幾步，黝黑的臉上擠出笑容，主動伸出手。
    “廖工，你們可算來了。”周總轉過身，握了握手，帶著歉意：“前兩天飯局那事兒……真對不住，我也沒想到那個陳局長是那麽個玩意兒，添麻煩了。”
    “哎，沒事沒事！”沒等廖峰回話，張強那大嗓門就咋咋呼呼地響起來，他擠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周總的肩膀，“過去了就過去了，那孫子已經被我們收拾……”
    “咳咳！”廖峰趕緊咳嗽打斷，瞪了張強一眼。
    周總倒沒在意，他眼神往廖峰幾人身後掃了一圈，又一圈，臉上掠過明顯的失望，“廖工，剛哥呢？他……今天你們工地開工他沒來？”
    張強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周總，你說老三啊？他可是我們鬼火俱樂部的定海神針，得留守大本營，壓陣呢！開工小場麵，用不著他出馬。”
    “壓陣好！壓陣好啊！”周總聞言，眼睛都亮了，“這說明剛哥確實厲害！”
    張強被他這反應搞得一愣，撓了撓自己染得通紅的頭發：“不是，周總，你老打聽我們老三幹啥啊？有事？”
    周總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
    “哎呀，大老爺們有啥不好意思說的！”張強大手一揮，“說！”
    周總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實不相瞞啊，幾位兄弟，我想……我想跟剛哥學兩手。”
    “學兩手？”張強、劉波、吳迪、廖峰幾個人麵麵相覷，表情都變得古怪起來。
    吳迪反應最快，他幾步上前，自來熟地一把摟住周總的肩膀，笑嘻嘻地：“哎喲喂，周總，您這都是當大老板的人了，手底下管著那麽多人，咋還想起一出是一出，要學武功了？”
    周總苦著臉，唉聲歎氣：“別提了，兄弟。上次，就上次七星幫綁我那回，差點沒把我嚇尿！真的，鬼門關前走一遭啊！人這一輩子，你們知道最痛苦的是啥嗎？”
    “啥？”吳迪順口問道。
    “我知道！”張強搶答，一臉篤定發表自己的想法，“最痛苦的去按摩，沒技師！活兒好的那種！”
    “切——”旁邊幾人同時發出鄙夷的聲音。
    “咋地？有意見？”張強眼睛一瞪，指著旁邊捂著肚子偷笑的廖峰，“廖工！就你笑得最歡！你說！周總說的最痛苦的是啥？”
    廖峰憋著笑，清了清嗓子，試探著說：“呃……周總的意思，大概是……人活著，錢沒花了？”
    “是嗎，周總？”張強看向周總。
    周總擺擺手，一臉“你們不懂我”的滄桑：“唉，跟你們有代溝了。”
    “哈哈哈哈！”眾人一陣哄笑，工地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笑完，吳迪又把話題拉回來：“周總，說正經的，您要學功夫，找誰不行？上次我看您不還帶著倆保鏢嗎？看著挺壯實的啊。”
    “哎！別說了！”周總一拍大腿，滿臉晦氣，“那倆廢物點心！看著人高馬大，中看不中用！前兩天，我故意去家飯館吃霸王餐，想著試試他們的身手，我先跑了，讓他們斷後。結果呢？好家夥，讓後廚掂勺的幾個廚子給揍得鼻青臉腫！你說這叫什麽事？連廚子都打不過！”
    張強深以為然地點頭：“廚子戰鬥力是很強的，我以前跟老大在飯店打暑假工，那掂大勺的胳膊，比我腿都粗！”
    周總眼裏閃著某種奇異的光，小心翼翼地說：“所以啊，我覺得，還是剛哥最能給我安全感！真的！那天在廢車場，他把我往摩托車後座上一摜……雖然我坐得一點都不穩，晃得蛋疼，但我這心裏啊，踏實！特別踏實！”
    那語氣，那神態，讓張強、劉波、吳迪、廖峰幾個人齊齊打了個哆嗦，感覺後背有點發涼。
    吳迪悄悄湊到廖峰耳邊：“廖工，這周總……口味有點重啊？不會是……”
    他做了個彎曲手指的動作。
    廖峰嘴角抽了抽：“應該……不能吧？”
    吳迪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我看懸。”
    劉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著光，他用他那搞數據分析的縝密思維，自信地給出結論：“八成。”
    短短幾句話，周總在鬼火俱樂部幾位核心成員心中的形象，瞬間變得立體而……詭異起來。
    幾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打著哈哈，趕緊把話題往正事上引。
    廖峰清了清嗓子：“那個，周總，車我們收下了，司機我們自己有人，這油嘛……我們也有路子能搞到便宜的。就是……這車的使用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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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總一聽油料廖峰他們自己解決，心情好了不少，大手一揮，十分豪爽：“哎！廖工你說這話就見外了！王鐵兄弟救了我的命，這點設備算什麽？說好了隨便用，我周某人還能出爾反爾不成？費用就別提了！”
    他話鋒一轉，又湊近廖峰，帶著期盼：“嗯……就是你看，能不能……讓剛哥抽空指點我幾招啊？就幾招！”
    “好說！好說！”廖峰連忙打哈哈，一邊點頭一邊悄悄往後退，“這事兒我回去一定跟老三……跟剛哥說說！一定說說！”
    說完，他捂著屁股，呲溜一下就跑開了，活像後麵有鬼在追。
    “哎？廖工你……”周總伸著手，一臉茫然，“咋了這是？拉肚子了？”
    吳迪強忍著笑：“哈哈，有可能！天兒熱，容易吃壞肚子。哎喲，你還別說，周總，我這肚子……好像也有點不舒服，我去趟廁所！”
    說完，吳迪也腳底抹油溜了。
    緊接著，張強打著哈欠說要去看看小弟們準備得怎麽樣了，劉波說要去核對一下物料清單，兩人也默契地撤退。
    眨眼間，工地上就剩下周總一個人站在那排嶄新的渣土車旁邊，風中淩亂。
    “奇怪……”周總撓了撓頭，“咋感覺他們不太想搭理我呢？本來我還想憑我多年的經驗，給他們工地施工提點寶貴意見呢……算了算了，回去等我的剛哥消息吧！”
    周總嘀咕著，也轉身離開了工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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