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審專家們低聲交頭接耳，目光在那份補充材料和財務報告上來回移動，顯然，鬼火建工拿出的東西分量不輕。
    招標辦那位一直麵無表情的負責人，眼神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
    宏圖建設的代表臉色鐵青，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垂死掙紮。
    “咳。”
    負責人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關於鬼火建工的資格問題……”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傾向。
    “提交的補充材料，我們審核過了。聯合體形式和資產證明方式雖然特殊，但程序上，符合招標文件補充說明的相關規定。”
    負責人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
    “資格預審，通過。”
    最終的公告欄上，工作人員用馬克筆清晰地寫上了三家公司的名字。
    宏圖建設。
    中天路橋。
    鬼火建工。
    這三個名字並列在一起，顯得格外刺眼。
    趙宏圖死死盯著那“鬼火建工”四個字，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走！”
    ……
    宏圖建設，總經理辦公室。
    “砰！”
    一個昂貴的紫砂茶杯被狠狠摜在地上，碎片四濺。
    趙宏圖胸膛劇烈起伏，臉色漲紅，指著麵前幾個噤若寒蟬的手下破口大罵。
    “廢物！一群廢物！”
    “中天路橋這種外省的過江龍也就算了，連他媽一個剛開張三個月的小癟三公司都攔不住？啊？！”
    “老子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他喘著粗氣，眼神陰狠得像條毒蛇。
    “資格預審過了又怎麽樣？”
    “老子就不信，他王鐵能憑空變出兩千萬來！”
    “給我盯死了！”
    “涯水公園項目招標文件，第十二條第三款！”
    “投標驗資證明，兩千萬！指定銀行賬戶！少一分都不行！”
    “去他媽的聯合體！去他媽的資產證明！老子要看現金！我看他王鐵拿什麽來投！”
    “我看他拿什麽來投！”
    ……
    鬼火俱樂部三樓辦公室，煙霧繚繞，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將至前的天空。
    一千三百萬。
    劉波放下手中的計算器，鏡片後的眼睛布滿了血絲，臉色因為長時間的計算與焦慮顯得有些蒼白。
    他推了推眼鏡，聲音幹澀。
    “鐵哥，算清楚了。”
    “我們賬上所有能動用的資金，包括摩托車店的流水、沙場的預收款、還有陳亮那邊柴油剛回籠的錢，全部加起來，隻有七百萬。”
    “距離兩千萬的保證金驗資，還差一千三百萬。”
    一千三百萬，這個數字像一塊巨石，重重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張強那頭惹眼的紅發似乎都蔫了幾分，他煩躁地在原地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咚咚作響。
    辦公室裏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還有王鐵指尖無意識敲擊桌麵的輕響。
    “銀行那邊呢？”
    王鐵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看向劉波。
    劉波搖搖頭，臉上帶著無奈。
    “問了幾家大銀行，都說我們公司成立時間太短，缺乏有效抵押物。”
    “沙場和加油站的手續還不完善，他們不認。”
    “隻有之前合作過的江東農村銀行趙行長，看在摩托車分期業務的麵子上，答應批三百萬應急貸款。”
    三百萬，對於一千三百萬的缺口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還差整整一千萬。
    王鐵又看向吳迪。
    吳迪掐滅手裏的芙蓉王，眉頭緊鎖。
    “鐵哥，要不，我找家裏想想辦法？”
    他語氣有些遲疑，顯然知道動用家裏關係的後果。
    王鐵擺了擺手，眼神深邃。
    “不到萬不得已，先不走那一步。”
    “人情債，難還。”
    辦公室再次陷入沉默，巨大的壓力像無形的網，籠罩著所有人。
    這時，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陳亮，搓了搓手，湊近王鐵，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諂媚。
    “鐵哥，要不……咱們換個思路？”
    “這風險確實太大了，一千萬啊，砸進去萬一標沒中，咱們可就……”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王鐵的臉色。
    “宏圖建設的趙宏圖不是一直盯著咱們嗎？他肯定想要這個標。”
    “咱們把這個辛辛苦苦拿到的投標資格，轉手賣給他，開個高價！”
    “他肯定樂意接盤，咱們空手套白狼，賺他一筆快錢，不比現在擔驚受怕強？”
    “放你娘的屁！”
    張強猛地轉過身，眼睛瞪得像銅鈴，指著陳亮的鼻子就罵。
    “你他娘的狗改不了吃屎，又想當牆頭草？！”
    他一把擼起袖子，蒲扇般的大手眼看就要揮過去。
    關建剛一直靠在牆邊，此刻也冷冷地瞥了陳亮一眼，眼神裏滿是警告，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
    陳亮被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
    “行了！”
    王鐵低喝一聲，製止了激動的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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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麵色平靜，看不出喜怒，隻是淡淡地掃了陳亮一眼。
    “現在說這些沒用。”
    “都想想，怎麽解決眼前的麻煩。”
    但那一眼的冰冷，讓陳亮心裏咯噔一下，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王鐵心裏，已經默默給這個老五又記上了一筆。
    廖鋒遲疑著開口。
    “王總，這個項目，畢竟是車市長那邊打過招呼的。”
    “我們是不是可以……去市長那邊想想辦法？”
    王鐵搖了搖頭。
    “車市長把這個項目給我們，本身就是想看看我們的能力，順便拿我們當槍使，擋住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我們連這點資金問題都解決不了，他憑什麽繼續看重我們？”
    “自己的坎，自己邁。”
    一直沉默的關建剛突然開口，聲音低沉。
    “周總那邊，之前提過，可以支持兩百萬。”
    周總，承華建築的老板，之前提供了資質掛靠。
    王鐵點了點頭。
    “記下了，如果最後還差，再說。”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吳迪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竟然是青龍會的龍哥，還有一個眼神複雜的武哥跟在後麵。
    龍哥臉上堆著笑，手裏提著一個看不清裏麵東西的黑色袋子。
    “王總，沒打擾吧？”
    “聽說兄弟最近在為涯水公園的項目奔波，資金上是不是有點緊張？”
    他將手裏的袋子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這邊東拚西湊，也就這點能力了。”
    “一百萬現金，不多，算老哥我一點心意。”
    “也算……提前入股，沾沾王總的光。”
    武哥站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王鐵，眼神閃爍不定。
    一百萬，加上周總的兩百萬意向，還有趙行長的三百萬貸款，滿打滿算，也才六百萬。
    距離目標，還差七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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