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鬼火俱樂部三樓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王鐵站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劉波還在不停地打電話，聲音嘶啞，但得到的回應大多是拒絕和推諉。
    張強和吳迪帶人出去跑一些小額貸款公司和私人拆借，但進展甚微，那些地方要麽額度太小，要麽利息和條件同樣苛刻。
    龍哥那邊的一百萬，周總那邊的兩百萬，都已經確認，隨時可以打過來。
    還差整整七百萬。
    時間不多了。
    ......
    宿舍裏。
    小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一邊是王鐵和劉波收留她的恩情，是俱樂部眾人雖然出身草莽但待她不薄的情誼。
    一邊是她不堪回首的過去，是對黃總那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明意味眼神的恐懼和自卑。
    借錢？開得了口嗎？
    就算開了口，黃總會答應嗎？
    答應了，又會提出什麽條件？
    她的心，像被放在油鍋裏反複煎熬。
    黑暗中，她死死咬著嘴唇，指甲掐著手心。
    最終，腦海裏浮現出劉波那布滿血絲的眼睛，浮現出王鐵那沉穩卻難掩疲憊的背影。
    報恩的心情，終究壓倒了那份自卑和怯懦。
    她猛地坐起身，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赤著腳下床。
    隔壁，住著時雨。
    那個看起來不好惹，但對她一直頗為照顧的大姐大。
    或許……應該告訴她。
    小冉走到門口，手放在冰冷的門把手上，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敲響了時雨的房門。
    咚，咚，咚。
    時雨穿著簡單的背心短褲，揉著惺忪的眼睛，看見門口站著的小冉，像隻受驚的兔子，赤著腳，臉色蒼白。
    “怎麽了？”
    時雨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關心。
    小冉嘴唇哆嗦著，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走進來，帶著夜的涼氣，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雨……雨姐……”
    她斷斷續續地，把下午遇到黃總的事情，月月的勸說，還有自己心裏的掙紮，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說到自己不堪的過去，說到可能給王鐵帶來的麻煩，淚水終於忍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
    “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怕……怕給他丟人……更怕……萬一那個黃總是……”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肩膀因為啜泣而微微顫抖。
    時雨看著她，眼神裏沒有半分鄙夷。
    她幾步上前，一把將瘦弱的小冉攬進懷裏。
    “哭什麽！”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誰還沒點過去？”
    “現在是什麽時候？是鐵哥最難的時候！”
    “能幫上忙，才是好樣的！”
    時雨拍了拍小冉的背，眼神銳利起來。
    “那個黃總，是吧？”
    “電話號碼呢？給我！”
    小冉愣愣地從口袋裏摸出那張被手心汗水浸得有些潮濕的紙條。
    時雨接過來，看了一眼，直接將自己的手機塞到小冉手裏。
    “打！”
    “現在就打！”
    “我聽著。”
    小冉看著手機屏幕上亮起的撥號界麵，手指抖得厲害。
    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讓她心髒都縮緊了。
    時雨站在旁邊，目光緊緊盯著她，像是在給她無聲的力量。
    小冉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按下了那個號碼。
    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每一聲都敲在她的心坎上。
    電話接通了。
    一個帶著笑意，略顯油滑的男聲傳來。
    “喂？哪位？”
    小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緊緊攥著手機，聲音細若遊絲，還帶著哭腔。
    “黃…黃總，是我……小冉。”
    “哦？小冉啊，” 黃總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隨即變得熱情了些，“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小冉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鼓足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
    “黃總……我……我想跟您……借點錢……”
    “我現在，在鬼火建工工作，我們王總需要……七百萬……周轉一下，三天……就三天……”
    “鬼火建工？”
    電話那頭一陣驚訝，接著沉默了片刻。
    空氣仿佛凝固了。
    小冉甚至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隨即，黃總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
    “七百萬？小事。”
    他的語氣變得輕佻起來，像是在調戲。
    “不過，小冉啊，你看，哥哥幫你這麽大忙，你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今晚，哥哥在七星大酒店，8808房。”
    “你一個人過來，咱們‘詳談’一下細節，怎麽樣？”
    那充滿暗示的話語，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住了小冉的心髒。
    她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握著電話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手機幾乎要從掌心滑落。
    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恐懼和屈辱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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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時雨一直盯著小冉的臉色，聽到這裏，哪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一股怒火“噌”地衝上頭頂。
    她一把奪過小冉手裏的電話，對著聽筒就吼了出去，聲音又脆又響，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
    “表示你媽！”
    “臭流氓！”
    “想占便宜？”
    “錢不借就滾蛋！”
    電話那頭的黃總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罵給整懵了，頓了幾秒。
    隨即，爆發出一陣誇張的哈哈大笑。
    “喲嗬？”
    “哪來的小辣椒？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玩味。
    “行，看在這位小妹妹的麵子上，酒店就不去了。”
    “這樣吧，明天晚上，你們兩個，一起陪我吃頓飯。”
    “席間再談，如何？”
    時雨秀眉緊蹙，腦子飛快地轉動。
    吃飯總比去酒店安全得多。
    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能因為意氣用事徹底斷了這條路。
    她冷冷地開口：
    “吃飯可以。”
    “地點我們定！”
    “還有，你要是敢動手動腳，我們鬼火俱樂部也不是好惹的！”
    “沒問題！” 黃總答應得異常爽快，“就這麽定了。等你們消息。”
    電話掛斷了。
    小冉還癱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眼淚汪汪地看著時雨。
    時雨將手機扔回床上，走過去拍著小冉的背，語氣恢複了鎮定。
    “別怕！”
    “有我在！”
    “吃飯就吃飯，量他也不敢把我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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