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憨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妻子的表情變化。
    他注意到周憐雅那雙杏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指，指節處傳來輕微的哢哢聲。
    “怎麽？我這麽做老婆你不開心？”
    李憨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語氣中明顯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
    襯衫領口處露出一截結實的脖頸，隱約可見一道道細小的疤痕——那都是多年狩獵時留下的印記。
    此刻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公司人事安排上。
    講真——
    藍裳那丫頭本身能力確實不錯，可要是影響到自己家庭的話，他一樣會毫不猶豫把她從自己身邊調走。
    無論如何，李憨都不可能因為別人讓妻子傷心。
    要不……調到市場部去？
    或者說……財務部那邊似乎也缺個翻譯。
    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旁邊的桌子，隱隱發出沉悶的聲響。
    “不！我很開心你能這麽做……”
    可周憐雅的回答卻讓李憨猛地抬起頭，濃密的眉毛高高揚起，清楚的在額頭上擠出了幾道皺紋。
    他張了張嘴，喉結上下滾動卻沒能立即發出聲音。
    妻子這是氣傻了吧？
    她知道自己在說啥嗎？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灑進臥室來，清楚在地板上倒映出了窗戶的形狀。
    “為什麽這麽說？”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聲音裏帶著困惑。
    問話的同時，李憨伸手撓了撓後腦勺。
    這個習慣性動作，讓他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大男孩。
    按道理說，當老婆的不應該讓自己把對方調走，不允許異性待在丈夫旁邊麽？
    周憐雅沒有立即回答。
    她優雅地交疊起雙腿，真絲睡裙隨著這個動作泛起水波般的紋路。
    李憨注意到妻子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罕見的塗上了淡粉色的指甲油——那是上周自己陪她逛街時買的。
    “嗬嗬……”
    周憐雅突然輕笑出聲，眼角泛起細小的笑紋。
    她放下茶杯時，杯底與桌子相碰發出清脆的"叮"聲。
    “不就是個安排個小秘書麽？你老婆我就算吃醋，也吃不到她身上去。”
    平靜的說著這話，她伸手將一縷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釘。
    “況且據你所說，當時還是你出手挽救了那藍裳的清白呢，她這也算是報恩了。”
    聽妻子提到救人的事，李憨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床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嗯，有點自豪怎麽辦……
    周憐雅忽然正色起來，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節奏舒緩而堅定：
    “其實有些事情，眼下就能看得出來……”
    “如果咱們大家按照你的規劃再這麽發展下去，未來的【星辰】必然能成為一方龐然大物般的存在……”
    龐然大物麽？
    不，那不是自己的目標。
    聽到這裏李憨偷摸一笑，並沒開口打斷對方。
    隻不過……
    等過些年，當妻子看到自己打造出來的商業帝國時，又該是什麽表情呢？
    “也許……”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正值此時，妻子周憐雅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就會像你常說的那樣，成了什麽商業帝國！”
    她說到最後四個字時，看向丈夫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帶著驕傲的笑容。
    李憨感覺胸口湧起一股暖流。他想起無數個深夜，自己伏案工作時，妻子默默陪在身邊的場景。
    是，她能力不強。
    在商業規劃上，對自己的幫助也屬實有限。
    但那又如何呢？
    自己拚了命的努力，為的不就是讓妻兒一輩子都不需要為錢而發愁麽？
    有妻子在，茶幾上永遠有一杯溫度剛好的茶，沙發上永遠放著一條毯子。
    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卻是他上輩子至死都念而不得的……
    “而那時候……”周憐雅繼續說道，聲音漸漸低沉：
    “你就不可能再靠著一個人單打獨鬥了。”
    “那時候的你需要很多的人才在旁輔助。而秘書，也必將成為你在拚搏的路上最為親近、最為信任的人。”
    說到這裏，周憐雅突然打了個寒顫。
    她仿佛已經能夠感受到丈夫在未來，身上所要背負的沉重負擔……
    或許是夫妻同心吧！
    哪怕周憐雅身上隻出現了小小的變化，可李憨卻敏銳的察覺到了。
    他立刻伸手握住她微涼的手掌，安撫起對方來。
    “說真的，我現在光是想想都有些害怕。”
    周憐雅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商場如戰場，如果你比較親近的人在哪天出賣了你又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窗外的樹影在風中搖曳，傳來“嘩嘩”的聲響。
    李憨能清晰感覺到妻子的手在他掌心裏收緊，指甲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膚。
    “我很傻，猜不出來未來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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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憐雅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丈夫：“但我十分相信人性深處的醜惡，永遠是防不勝防的……”
    李憨注意到妻子眼中竟有閃爍的水光，忍不住心中一緊便想開口說些什麽。
    但沒想，卻被妻子抬手給製止了……
    “我知道，當一個人擁有足夠多的財富或者足夠強大的權力時……”
    周憐雅繼續說著，每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晰：
    “哪怕你一心向往光明，也必然會有無數人想把你拖進無窮黑暗中去！”
    她鬆開丈夫的手，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刀鋒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這就是人性，改不了的。”隨著"哢"的一聲輕響刀鋒沒入蘋果，汁水順著她的指尖向下滴落。
    “哢哢哢……”
    很快的，周憐雅便把它給切成了一片片的。
    李憨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始終沒有說話。
    因為他知道，有些事估計在妻子內心藏很久了，今天對方難得會說出來。
    當下……讓她暢所欲言一番總歸是好的。
    “現在你救了藍裳……”
    周憐雅將一瓣蘋果遞到丈夫嘴邊：“而她也寧願放棄光明的未來，堅持給你這個小老板打工……”
    李憨咬住蘋果，甜中帶酸的滋味在口腔中擴散。
    他想起藍裳麵對自己時那堅定的眼神，仿佛一直在說"李總對我有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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