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連接處的陰影裏，作為匪首的二麻子就像一尊石像般紋絲不動。
    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把老式左輪的木質握把，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衣衫傳來。
    火車輪軌的轟鳴聲掩蓋了他粗重的呼吸，卻掩蓋不住那陰鷙的雙眼中跳動的怒火。
    “就剩一個了……”
    數著那些被抓過來的手下兄弟，二麻子忍不住咬牙切齒地低語，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硬擠出來的。
    當親眼看到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串子被兩個乘警押著從麵前經過時，他徹底絕望了！
    同時也宣告了此次密謀打劫的事情已付諸流水。
    不得不說，作為二麻子的得力手下，串子的機靈還真不是旁人能比的。
    那小子也不知什麽眼神，竟仿佛知道老大就藏在一旁那樣，此時他臉上雖被揍到青一塊紫一塊的，卻還衝他這邊狠狠使了個眼色
    ——那意思很明顯，是要讓他趕緊離開。
    二麻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的血絲在黝黑的皮膚上幾乎看不出來。
    車廂裏的燈光忽明忽暗，照在他那張布滿麻子的臉上，更添幾分猙獰。
    他刻意佝僂著背，讓那件髒兮兮的工裝顯得更加寬大，躲在陰影中毫不起眼。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工裝內襯裏藏著的三把飛刀和腰間那把上了膛的手槍，隨時準備著飲血……
    “李憨……”
    這個名字在他舌尖滾過，帶著刻骨的恨意。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但他明白今天的所有事情，都是對方一手造成的。
    二麻子下意識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快意——既然救不了兄弟，那就拿他的妻女開刀！
    遠處傳來乘警的說笑聲，正走向一處乘警室。
    二麻子怕被看到，立刻將帽簷拉得更低。
    他眯起眼睛，透過人群縫隙觀察他們。
    似乎……這已經是二十分鍾內第三次看到有人往那間特殊乘警室去了。
    他們每次去都帶著食物或熱水，很明顯是在特意照顧著什麽人……
    “有意思，難不成他們說的那對母女……”
    二麻子無聲地咧開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
    他像是發現獵物的老狼，開始緩慢而謹慎地向著目標地點移動。
    車廂地板的輕微震動掩蓋了他的腳步聲，那些乘警要麽昏昏欲睡，要麽專注於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沒人注意到這個看似普通的角落裏正有人進行著致命的追蹤……
    當他終於靠近那間乘警室時，二麻子選擇了一個既能觀察又不易被發現的位置——廁所旁的消防器材櫃後麵。
    從這個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乘警室的鐵門，門上用紅漆刷著“執勤室非工作人員勿入”的字樣已經有些褪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二麻子的耐心出奇地好。
    他注意到每十五到二十分鍾左右就會有乘警過來查看，有時隻是從門上的小窗往裏看一眼，有時則會開門進去待上個幾分鍾。
    透過偶爾打開的門縫，他敏銳地捕捉到裏麵傳出的女人聲音和孩子的笑聲。
    “找到了。”
    二麻子的心跳加速，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興奮。
    他幾乎能想象到，那什麽叫李憨的家夥當得知妻女死訊時的表情。
    到那時對方所受到的痛苦會比他手下兄弟們在牢裏受的苦還要強烈上百倍……
    當又一次確認走廊空無一人後，二麻子像幽靈般滑到乘警室旁邊的窗前。
    這種綠皮火車都會有一扇老式的上下推拉窗，窗框上的油漆已經剝落。
    他左右看了看，迅速從兜裏掏出一把小折刀，熟練地撬開窗鎖並將其拉開。
    刹那間，寒風立刻呼嘯著灌進來，頓時便吹亂了他那頭油膩的灰發。
    “完美。”
    二麻子無聲地笑了。
    跳火車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加上這條線路他再熟悉不過，前麵會經過一片鬆軟的河灘，正是自己理想的逃生地點。
    他此時是特意讓窗戶保持半開狀態的。
    這樣的話，等得手後既能快速逃脫，又不會立刻引起遠處那些乘警的注意。
    忽然間又傳來腳步聲，二麻子迅速退回陰影中。
    一個年輕乘警哼著小調走來，在乘警室門前停下，例行公事般從小窗往裏看了看，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咦？誰把這邊的窗戶給打開了？不嫌冷麽？”
    可讓二麻子沒想到的是，那乘警在感受到身周冷冽的寒風後，當即盯上了車窗。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隨手將車窗給關上了。
    而且還特意掏出鑰匙，把窗戶死死鎖住了……
    二麻子：“……”
    此時他是真想罵爹！
    我尼瑪，這狗東西一番操作自己白搞了。
    這下子等會想逃跑，就沒那麽容易了……
    凶狠眼睛死死盯著那個乘警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下一節車廂的連接處……
    “不能再等了。”
    二麻子摸了摸腰間的槍，
    冰冷的金屬質地，給了他最後的決心。
    他深吸一口氣，讓那股混合著煤煙和人體汗臭的空氣充滿肺部。
    這一刻，
    二麻子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殺人時的場景。
    ——同樣的緊張，同樣的興奮。
    隻是現在的他更加老練，手段也更加殘忍。
    當走廊再次恢複寂靜，二麻子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般繃緊了全身肌肉。
    他緩緩抽出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夾
    ——六發子彈，足夠了。
    他不需要太多，一槍給那個女人，一槍給那個小崽子，剩下四發便可以留給任何膽敢阻攔他的人。
    “李憨是吧？敢跟警察合作害老子，這是你自找的。”
    二麻子在心裏默念著，
    突然暴起一腳便踹向乘警室的鐵門……
    “轟……”
    “吱呀……”
    “砰！”
    那門鎖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在第二腳時徹底崩開。
    二麻子舉槍衝入，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不好，那邊有人……”
    “誰？趕緊保護周夫人跟小甜甜……”
    “劫匪？這邊居然還有劫匪，快阻止他……”
    巨大的聲響，頓時驚醒了遠處的乘警們。
    這時他們終於看到，剛剛衝入乘警室的二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