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當初為了那一口傳說中的蛟龍肉，周老曾在朝陽鎮住過整整兩年光景。
    那兩年裏，這位跺跺腳能讓京都震三震的老人，竟像個尋常老翁般住在鎮東頭的小院裏，每日裏不是逗弄孫輩就是去李憨家串門。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裏，周老總算是化解了周家與周憐雅之間多年的心結。
    但周老何等身份？
    以他在大夏的地位，即便真想在朝陽鎮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頤養天年，上麵那些人也絕不會答應。
    畢竟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對於國家而言更是如此！
    周老的存在，本身就是大夏的定海神針。
    所以也注定了他的歸宿，隻能在帝都那邊……
    臘月二十這天清晨，李憨正在院子裏劈柴。
    寒冬臘月裏，他精壯的身軀上卻隻穿著件單衣，每次斧頭落下時肌肉線條在晨光中起伏如浪。
    忽然，隨著院門被推開，兩道熟悉的身影裹著寒風便走了進來。
    “爺爺？王爺爺？”
    李憨手中斧頭頓在半空，木屑簌簌落下。
    他瞪圓眼睛，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家院子的兩位老人。
    是的！
    來人正是周老跟王老，兩人跟李憨關係都不簡單。
    周老穿著件藏青色棉襖，花白的眉毛上還掛著霜花；王老則裹著軍大衣，手裏拄著那根標誌性的紫檀木拐杖。
    對於二位老人的到來，李憨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先叫來妻子她們，按照禮儀將二位老人請到了客廳。
    不多時，廚房裏傳來碗碟碰撞的脆響，顯然是周憐雅正帶著大丫、小丫準備早飯。
    旁邊還有小甜甜銀鈴般的笑聲從屋裏飄出來：“媽媽，我要吃糖糕！”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李憨內心頓時平靜了下來，之前的忐忑也消失一空。
    “……這眼看都過年了，您二老不在京都享福，怎麽又跑這兒來了？”
    李憨拿過暖水瓶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開水，帶著滿心疑惑率先開口問道。
    他早就注意到了，今天兩位老人身後沒有跟著往常那些警衛員，顯得頗為異常。
    周老沒急著答話，先是朝廚房方向望了望。
    透過蒙著水汽的窗戶，能看見孫女周憐雅似乎正在教兩個丫頭揉麵團，而小甜甜則是在踮著腳偷吃紅棗。
    “憐雅啊。”
    周老突然提高聲音：“你先帶幾個丫頭們去鎮上逛逛。老張家的零食鋪子今早該進新糖了，給孩子們買些吃。”
    隔壁廚房裏的動靜停了下來，周憐雅係著碎花圍裙走出來，手上還沾著麵粉。
    她目光在三位男人之間轉了轉，了然地點頭：“好的爺爺。”
    隨後轉身朝廚房裏招呼道：“大丫，帶著妹妹們換衣服，咱們去趕早集。”
    小丫頭們聞言歡呼著跑了出來，不一會兒就穿戴整齊從各自屋中湧了出來。
    小甜甜撲到周老腿邊仰起臉：“太姥爺給我買糖人！”
    周老笑嗬嗬地摸出幾張鈔票塞進她的小兜兜。
    待女眷們的說笑聲漸漸遠去，屋子裏忽然安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
    見狀李憨想了想，起身到旁邊給兩位老人搬來藤椅，自己則蹲在了板凳上。
    “出什麽事了？”
    眼瞅著到這一步了，兩位老人都還沒開口說話，李憨最終還是沒忍住開門見山。
    他已經注意到，王老始終在用拐杖輕叩地麵，這是老爺子思考時的習慣。
    而周老雖然麵色如常，但右手一直在轉著那枚隨身幾十年的玉扳指——李憨不要太熟悉這些細節了。
    ——這足以表明，老爺子的內心也不平靜。
    良久後，才見王老道：
    “......憨子，你老實告訴我們，上次坐火車回來時，是不是追著匪徒跳下火車？”
    果然來了……
    李憨心中一震，但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其實從那血色雪夜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慢慢轉回身，
    李憨的目光，落在兩位老人凝重的麵容上。
    “是。”
    李憨聽見自己的聲音出奇地平靜：“我知道您二位想問什麽，是我做的。”
    他走到窗邊，冬日稀薄的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那事確實是我做的，上麵讓你們來要做啥？”
    話問的很直接，沒有絲毫膽怯、心虛的模樣。
    沉默，在屋子裏蔓延！
    “我知道自己這次做的事情是有些過了。可你們別忘了他們可不是什麽好玩意。
    你們確定，要因為那些渣子來找我麻煩？”
    這話說的極為霸氣，仿佛在李憨眼中，自己一人便可抵擋一國似的……
    “小子，你真的厲害！”
    沉默少許，王老突然間拍著手讚歎道：
    “……雖然那些人都是車匪路霸、往日裏壞事做盡，但也是幾百人啊！
    你小子，說殺就殺，倒也堪稱法外狂徒了！”
    法外狂徒？
    聽到這話，李憨心裏不禁就是一樂。
    沒想到啊，這個詞竟然提前那麽多年落自己頭上。
    “那些家夥作惡多端，估計每個人手上都有人命，我這麽做也算是為國除奸，難不成還真犯什麽法了？
    見王老爺子語氣中隱隱有誇獎的意思，李憨眼珠一轉當即理直氣壯的道。
    “咳咳……”
    見他語氣這麽張狂，一旁的周老爺子看不下去了。
    他幹咳一聲，沒好氣道：
    “……就算他們是壞人，也應該交於法律來製裁，誰允許你個人大開殺戒的？
    你小子這麽凶殘，還真是老頭子我沒想到的。”
    “……我，問心無愧！”
    李憨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口中嘟囔道：
    “……誰讓我以為當時您孫女被害了呢？”
    這話一出，當即便把周老爺子的嘴給堵上了。
    可不是嘛！
    人家李憨會如此，還不是擔心妻女發生了危險？
    將心比心，如果這事換他身上一樣忍不了……
    “好了好了，你們爺倆也就別拌嘴了。
    李憨，我告訴你哈，那些人死了確實沒啥，以你當年的功勳做這種事，沒有人會想在這種事上惹麻煩……
    但是……說你小子膽小怎麽就這麽小？
    難不成你還以為，我跟你爺爺來這裏，是為了讓你跑去投案自首的？”
    王老爺哂然一笑，當即說出了他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