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憨隻覺得喉嚨發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粗糙的手指在短發間來回摩挲。
    這個習慣性的小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可不是嘛！
    趙家人哎，自己前兩天才剛整治過好吧！
    也就是趙媛沒在家，要不然的話，說不得被剃頭發的就要多她一個了……
    若真那樣……
    李憨的臉色，越發尷尬。
    窗外梧桐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水泥地上，路燈射來的光影隨著微風輕輕晃動，就像他此刻搖擺不定的心情。
    至於一旁的周憐雅，更是震驚得睜大了眼睛。
    那雙總是含著溫柔笑意的杏眼此刻瞪得圓圓的。
    趙媛……竟是趙家人？
    那，自己該咋辦？
    害自己的是趙家，結果救自己的也是趙家人。
    這踏馬，真讓人無語……
    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邊緣，她指節處都泛起了青白色。
    眼前這個一直讓她心生好感的姑娘，怎麽就和趙家扯上關係了呢？
    她偷偷瞥了眼丈夫，
    發現李憨的眉頭，早已經擰成了疙瘩……
    “這……”
    周憐雅張了張嘴，聲音卻像是卡在喉嚨裏。
    老天爺可真會開玩笑啊！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
    電燈的光芒照在她那微微顫抖的睫毛上，投下了一小片模糊的陰影……
    周憐雅忍不住悄悄打量起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姑娘
    ——此時趙媛正歪著頭，烏黑的長發從肩頭滑落，臉上還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
    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和趙天剛那個有名的紈絝子弟扯上關係的人。
    屋子裏突然安靜得可怕，許久都沒人開口。
    眼瞅著眼前陷入尷尬，李憨清了清嗓子，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咳咳……”
    他粗糙的大手在褲子上蹭了蹭，像是要蹭掉什麽看不見的髒東西：“那個趙媛，聽說你來滬市是要找人？”
    他生硬地轉移話題，聲音比平時高了半個調。
    見李憨主動找話題，趙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有星星落進了那對宛若黑曜石般的眸子裏。
    “不用找啦！”
    她歡快地說，兩個小酒窩在臉頰上若隱若現：
    “其實我要找的人，就是李大哥你呀！”
    她向前傾了傾身子，發梢間飄來淡淡的桂花香。
    “當年在天坑那邊是你救了我，要不然的話，我就要跟其他同誌一樣犧牲了。
    退伍後，我便天天想著找到你親口說聲謝謝。”
    趙媛的聲音輕快得像林間的小溪，可說到後麵卻漸漸低了下來：“隻可惜，我雖然打聽到你老家，結果鄰居說你們搬來滬城了。”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繞著衣角打轉：“……所以我就特意回帝都開車過來。”
    說到這裏，趙媛突然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至於順路救了嫂子，那都是緣分！
    要不是想報答你，我可不敢招惹我那個堂哥。”
    話說到這裏，她還做了個誇張的害怕表情，俏皮地吐了吐粉嫩的舌頭。
    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讓屋裏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李憨緊繃的肩膀也終於放鬆下來……
    他轉頭看了眼妻子，發現她緊抿嘴角微微上揚。
    似乎，心情好上很多。
    頭頂上的燈光正好照在她眼角細小的紋路上，那些因為常年操勞而早早出現的痕跡此刻顯得格外溫柔……
    “來，坐下說。”
    周憐雅終於開口，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柔和。
    她利落地擦了擦木凳，又麻利地沏了壺茉莉花茶。
    氤氳的熱氣在三人之間嫋嫋升起，淡淡的茶香似乎驅散了方才的尷尬。
    趙媛捧著粗瓷茶杯，輕輕摩挲著邊緣的潤滑。
    幾人開始閑聊起來，時不時講述起這些年的經曆，聲音時而輕快時而低沉。
    “其實我從部隊下來後，一直不知道要做什麽。”
    趙媛托著腮幫子，眼神有些迷茫：“我爹娘想讓我去帝都醫院工作，可我不喜歡那裏的環境……”
    她皺著小巧的鼻子，像個不願意吃藥的孩童。
    “……那些大醫院的規矩太多了！”她掰著手指數落：
    “有時候天不亮就必須要到崗，半夜還要值夜班。
    最煩人的是動不動就要去照顧那些大人物。
    在他們麵前，我這樣的小人物連大氣都不敢出。”
    她誇張地做了個窒息的動作，逗得周憐雅噗嗤一笑。
    李憨也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那你有什麽打算？是留在滬市這邊發展，還是準備回帝都去找工作？”
    他下意識喝了口茶，漫不經心的問道。
    聽到李憨這話，趙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我想在滬市這邊開個小診所！就專門給普通老百姓看病好了，賺錢多少無所謂。”
    她興奮地比劃著：“到時候再不用看人臉色，賺的錢也都是自己的！”
    開診所？
    李憨聞言心中一動，急忙開口問道：
    “……趙媛，你覺得自己醫術怎麽樣？”
    “當然很好了，尤其是外科本姑娘最拿手了。
    李大哥你可是不知道，我們醫療兵會的東西，要比那些普通醫生強多了。”
    趙媛明顯不想讓人質疑自己的專業，哪怕是救過她命的李憨也不行。
    “那行……”
    聽到他的回答，李憨臉上明顯多了一抹笑容：
    “要不這樣吧，你也別開診所了。你既然出身醫療兵，想來應該有不少同事退役，你應該還能聯係到吧？”
    “嗯，大部分都還能聯係到。你問這個幹嘛？”
    麵對李憨的奇怪問題，趙媛有些摸不著頭腦。
    “嘿嘿，你說幹嘛？當然是開醫院了……”
    對於內心的想法，李憨並沒有隱瞞兩女。
    他幹脆直接挑明道：
    “……我有種感覺，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醫療行業肯定進入高速發展軌道。
    趁現在開家私人醫院，未來肯定能賺大錢。
    這樣，我負責投資跟辦理各種手續，你負責找能力足夠強的醫生。等到時候醫院開起來了股份咱們三七分，還可以讓你當院長怎麽樣？”
    可不是嘛！
    這也算是個機會了。
    私人醫院，尤其是開在滬城的私人醫院，未來有多賺錢沒人比李憨更清楚了。
    雖然對這一行他確實狗屁不通，但有內行人在啊，自己隻當個股東不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