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隨著風衣男的指尖在衣袋深處徒勞地探索，一遍、兩遍、三遍——卻隻能觸到一片虛無的空蕩。
    預期中，那冰冷而致命的金屬觸感竟未曾傳來。
    ——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驟然墜入冰窟。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他分明記得自己將引爆器妥帖地放在這個口袋，還拉上了拉鏈，甚至還下意識地摩挲確認過數次。
    那硬質的輪廓、那撥動開關時生澀的阻力感，此刻竟全部消失無蹤……
    他有些不甘心，幾乎是偏執地再次摸索起來。
    指甲刮擦著粗糙的衣料內襯，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但指尖感知到的也隻有布料的紋理，裝起爆器的口袋裏依舊空空如也。
    一種尖銳的恐慌，開始沿著他的脊椎攀爬……
    引爆器……那個至關重要、決定眾人生死的引爆器，竟然不翼而飛了？
    更深的寒意在風衣男意識到另一件事時，瞬間席卷了全身，令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幾乎凝固起來。
    他幾乎是本能地、顫抖著將手探入懷中，去摸索那把作為最後保障的手槍。
    熟悉的槍柄仍在，但手感卻輕得異乎尋常。
    他急忙暗中摸索一下，
    ——那彈夾竟不知何時已被卸走，如今握在手裏的，隻是一個輕飄飄、毫無用處、僅剩些微威懾性的鐵塊。
    巨大的荒謬感如同海嘯般將風衣男給吞沒……
    這一切，甚至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仿佛物理法則在其身上開了個惡劣玩笑。
    整個團隊多日來精心策劃的行動、視若依仗的底牌，在頃刻間都化為了烏有。
    這這這，該怎麽辦？
    明明之前一切都還好的，那子彈到底怎麽沒的？
    ——按說，沒道理啊！
    風衣男子心亂如麻，隨之而來的是前所未有過、足以碾碎靈魂的恐懼。
    它們並非來自自外部的威脅，而是源於內部認知與信仰的徹底崩塌……
    此刻的他就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提線的木偶，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僵坐在座椅上，他腦海一片空白，唯有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
    ——聲音大到他懷疑周圍所有人都能聽見。
    層層冷汗無聲地從額角滑落，浸濕了鬢角……
    良久，在一片混亂與死寂的交替中，一個冰冷而清晰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浮起的冰山，緩緩刺破了他的意識。
    恐怕……從一開始，從自己一夥人踏上這架飛機的那一刻起……
    不，甚至更早！
    恐怕從他自以為隱秘地開始策劃這一切之時，他和他的同夥，就已經落入了一張無形卻無比精密的大網中。
    或許在暗中，有一雙或者很多雙看不見的眼睛，早已洞察了一切，並悄無聲息地解除了他們所有的武裝……
    自己等人如同跳梁小醜，在別人早已布置好的舞台上，上演著一出早已被看穿、被掌控的滑稽戲……
    說真的，
    這種被完全看透、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比直接的對抗更令他膽寒。
    “咦？你們看那個人！他在幹嘛？鬼鬼祟祟的！
    都摸了半天懷裏，莫不是也是在掏槍？”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尖銳、充滿了懷疑和警惕的聲音猛地劃破了相對平靜的氛圍。
    聲音的主人似乎因剛剛的擒獲而勇氣倍增
    “抓住他！這人縮在後麵半天不動彈，現在又這樣，肯定是那幫壞人的同夥！”
    這一聲呼喊就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裏滴入了一滴水，瞬間炸裂了開來。
    無數道目光——警惕的、探究的、憤怒的、看熱鬧的——齊刷刷地投射過來，聚焦在風衣男子慘白的臉上，死死將他釘在座椅上。
    “啊？我……我沒有。”
    風衣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指控嚇得魂飛魄散，他條件反射般地就想把手從懷裏抽出來趕緊開口辯解。
    隻可惜，還是晚了。
    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突如其來的暴露危機，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此刻語言功能似乎也發生了紊亂。
    倉皇地瞥了一眼不遠處地上被捆得結結實實、嘴裏塞著布團、隻能祈求毒和絕望眼神望著他的兩個同伴，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
    風衣男人猛地將空手從懷裏抽出，高高舉起，試圖擠出一個表示無害的笑容。
    然而麵部肌肉僵硬，那笑容扭曲得比哭還難看。
    聲音也因為極度的緊張而幹澀顫抖起來
    “大……大家千萬別誤會了！我……我隻是想掏根煙出來抽一口，壓壓驚，對，壓壓驚而已！真沒別的意思！”
    話一出口，甚至在周圍人做出反應之前，他自己就先愣在了那裏。
    旋即一股徹底的絕望和自我厭棄湧上心頭……
    蠢貨！徹頭徹尾的蠢貨！
    要知道這可是在萬米高空的民航客機上啊，屬於是絕對禁煙的場所！
    這個借口拙劣、荒謬到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在剛發生了歹徒持械劫機（未遂）事件的當下，說自己想抽煙，這無異於直接承認自己心神不寧、別有所圖！
    果然，周圍乘客們的眼神瞬間從懷疑變成了十足的鄙夷和毫不掩飾的不信。
    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個自說自話的小醜……
    “掏煙？騙鬼呢！”
    “當我們是傻子嗎？”
    “心裏沒鬼的話，你會慌成這樣子？”
    竊竊私語和直接的低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我來看看，他懷裏到底藏了啥見不得人的東西！”
    一個身材魁梧、方才在製伏匪徒中出了大力的壯漢，本著寧抓錯不放過的原則，帶著被點燃的正義怒火，大步流星地跨了過來。
    他的動作迅猛而果斷，
    根本不給風衣男任何反應或狡辯的機會，蒲扇般的大手直接精準地探入對方因舉手而敞開的懷裏猛地一掏！
    隨即一件黝黑的物事應手而出被壯漢高高舉起。
    “嘶——！”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數聲清晰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證據確鑿！
    因為，那赫然是把手槍！
    雖然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們沒看到被卸掉的彈夾），但在這種情境下，一把槍的出現就足以說明一切！
    “果然還有同夥！”
    “綁起來！別讓他再耍什麽花樣了！”
    “快！抓起來跟那幾個人扔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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