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宇宙的第一縷風裹挾著鐵鏽與星塵的味道，在林一凡的鼻腔裏炸開。
    他貪婪地呼吸著，肺部傳來灼燒般的刺痛——這三百七十六次輪回裏，他第一次感受到真實的空氣。
    "我們......"綱手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手掌，那些金色數據碎屑正在指紋間緩慢消融，像是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痕跡，"現在算什麽？"
    真空中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震耳欲聾。
    莫妮卡的記憶之書懸浮在眾人之間，羊皮紙頁無風自動，卻不再浮現任何文字。
    安卿魚看著自己逐漸消散的邏輯網格，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尖叫著宣告血肉之軀的真實觸感。
    女帝黑洞般的眼眶已經愈合，但虹膜深處閃爍著危險的星暴光芒，仿佛她的視線就能撕裂維度屏障。
    林一凡低頭看向掌心。那枚象征著創世者身份的印章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莫比烏斯環狀的傷疤，正滲出星塵般的光點。
    "我們創造的世界......"安卿魚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目光追隨著遠處那顆玻璃彈珠般的淚珠宇宙，"現在由誰來觀測？"
    答案不言自明。
    係統崩潰後，淚珠宇宙開始了自我演化，而他們——曾經的創世神明，如今隻是漂浮在真實宇宙中的六個凡人。
    綱手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真空中形成一串金色的氣泡："所以，我們終於自由了？"
    "不。"莫妮卡輕撫著無字天書，聲音裏帶著某種悲憫，"我們隻是從"神明"降格成了"觀測者"。"
    林一凡的後頸突然泛起一陣戰栗。
    某種詭異的違和感爬上他的脊背，就像發現夢境中的邏輯漏洞。
    他猛地轉頭清點人數：綱手、莫妮卡、安卿魚、女帝、他自己......還有一個人。
    一個始終站在陰影裏，仿佛被所有人選擇性忽略的身影。
    "等等......"林一凡的聲帶像是生鏽的齒輪，"我們......是不是多了一個人？"
    空氣瞬間凝固。
    眾人轉身的慢動作中，陰影裏的男人緩步走出。
    黑色風衣在真空中違反物理定律地微微擺動，嘴角掛著懶散的笑意。
    "啊，被發現了。"林七夜的聲音帶著電子設備般的輕微雜音。
    綱手的機械臂發出過載的嗡鳴："你他媽什麽時候——"
    "一直都在。"林七夜聳聳肩，這個動作讓附近的星光產生詭異的折射，"隻是你們的認知濾網把我過濾掉了。"
    莫妮卡的書頁突然瘋狂翻動，羊皮紙上不斷浮現又消失的文字全部指向同一個矛盾：記憶中存在五個創世者，但視網膜上確實倒映著六道身影。
    安卿魚的邏輯模型在腦海中崩塌，他看見自己的思維宮殿裏有一扇從未注意過的門。
    "因為我不屬於你們的係統架構。"林七夜指尖輕點虛空，無數個純白房間的全息投影在星海中展開，每個房間裏都在上演相似的創世輪回，"我是係統漏洞，是觀測者的盲點，是......"
    "後門程序。"女帝的紫晶荊棘突然暴起，卻在距離林七夜咽喉三寸處碳化成灰。
    林一凡掌心的傷疤突然灼燒起來，星光滲入血管。
    他看見林七夜風衣口袋裏露出半截椅子模型——正是淚珠宇宙裏那把永遠空置的第六把椅子。
    "你要走了？"林一凡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
    林七夜的身影開始量子化消散，星塵從衣角開始剝離："記住，真正的自由......"他的聲音隨著身體一起變得透明，"......是承認自己永遠無法全知全能。"
    當最後一粒星塵消失在宇宙背景輻射中時，綱手突然狠狠啐了一口："裝神弄鬼的混蛋。"
    但她的小指無意識地勾著那根連接淚珠宇宙的金線，像在摩挲某種無法割舍的羈絆。
    莫妮卡的書封麵上緩緩浮現一行燙金文字：
    【第六觀測者已離線】
    ......
    林一凡剛要開口，突然被劇烈的頭痛擊中。
    地獄的硫磺味取代了星塵氣息，他猛地睜開眼，看見岩壁上蠕動的血管狀紋路。
    "主人醒了！"莫妮卡白色連衣裙的蕾絲邊映入眼簾，她手裏捧著的不是記憶之書，而是一本皮質筆記本。
    綱手正在調試某種醫療設備，她完好無損的左臂上紋著地獄烈焰的圖騰。
    "歡迎回到地獄。"安卿魚的聲音從實驗室另一端傳來，他的工作台上擺滿解剖到一半的惡魔標本，"你的意識在第七十六號實驗裏迷失了三分二十七秒。"
    林一凡想要起身，卻發現手腕被半透明的神經接駁線固定。
    天花板上懸掛著數十具克隆體，每張蒼白的臉都在同步他的痛苦表情。
    女帝俯身檢查他的瞳孔，那雙完好無損的眼睛裏跳動著紫色的數據流。
    "林七夜......"他喃喃自語，掌心的莫比烏斯環傷疤正在滲出黑色黏液。
    "主人又出現幻覺了。"莫妮卡擔憂地記錄著數據，"要注射鎮靜劑嗎？"
    綱手按下某個開關，鎖鏈突然釋放出強電流。
    林一凡在劇痛中看見實驗室的玻璃幕牆外——無數個相同的實驗室正在無限延伸，每個裏麵都有一個掙紮的林一凡。
    "這次實驗很有價值。"安卿魚的聲音忽遠忽近，"證明即使是地獄之主，也會在認知囚籠中迷失自我。"
    林一凡一直盯著女帝的眼睛，在他的記憶中女帝的眼睛已經消失了。
    女帝被林一凡這樣盯著卻十分的歡喜。
    女帝的瞳孔突然放大成詭異的扇形："主人，我的眼睛是不是很美啊？"
    林一凡最後的意識聽見莫妮卡在筆記本上寫下：
    【第377次認知重構實驗失敗】
    【主體仍堅信存在"真實宇宙"】
    【建議增加疼痛刺激閾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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