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現在的年輕人脾氣都這麽暴躁嗎？\"
    林一凡收起惡魔化的狀態。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慢悠悠地從陰影中走出。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褲，腳上趿拉著一雙破洞的塑料拖鞋。
    老頭眯起渾濁的眼睛，將煙袋鍋在鞋底磕了磕，狐疑地打量著眼前這群人：\"你們找誰？\"
    莫妮卡剛要開口，林一凡抬手製止：\"大爺，我們是沈青竹的戰友，代他來看望您。\"
    \"戰友？\"老頭的目光在林一凡臉上停留片刻，突然嗤笑一聲，\"那臭小子能有什麽正經戰友？\"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煙袋杆，\"上回說是戰友的，半夜摸進來想偷老子的酒。\"
    林一凡無奈，從內袋掏出一張泛黃的紙箋。
    紙張邊緣已經起毛，顯然被反複展開又折起多次。
    \"這是沈青竹寫給您的。\"
    老頭接信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展開信紙，歪歪扭扭的字跡像蚯蚓爬過田地：
    【這幾年回不來，我過得很好。】
    第二行字離得很遠，墨跡深淺不一，像是寫信人幾次提筆又放下：
    【照顧好你自己和烏泉他們，別死了。】
    \"這兔崽子...\"老頭的喉結滾動幾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轉身假裝撣煙灰，卻偷偷用袖口抹了下眼角。
    \"竹哥哥的信！\"小恐龍第一個蹦起來，開襠褲上的尾巴跟著一甩一甩。
    孩子們呼啦一下圍上來，連最穩重的刺蝟頭烏泉也顧不上裝酷，踮著腳往信紙上瞅。
    當他看到自己名字時，板著的小臉突然亮了起來。
    \"爺爺你看！\"烏泉拽著爺爺的衣角，聲音裏帶著藏不住的雀躍，\"青竹哥特意提到我們呢！\"
    \"哼！\"老頭把信紙拍在石桌上，煙袋鍋敲得梆梆響，\"這叫關心？連個"想"字都沒有！\"
    他指著第二行字罵道，\"你們看看這字，跟狗爬似的！當年讓他練字就跟要命一樣！\"
    但所有人都看見，老頭罵人時，手指正悄悄把信紙折好往懷裏揣。
    林一凡的目光掃過斑駁的院牆——那裏釘著一排歪歪扭扭的木牌，每個牌子上都用稚嫩的筆跡寫著日期。
    最近的一塊寫著\"第1278天\"，旁邊畫了個哭臉。
    \"沈青竹他...\"林一凡斟酌著用詞，\"確實過得不錯。現在管著...呃，一個大型遊樂場。\"
    想到地獄十八層的血池蹦極項目，他麵不改色地補充，\"員工福利很好。\"
    老頭突然轉身，佝僂的背影微微發抖：\"那混賬東西...信裏連個地址都不留...\"
    他猛地抄起掃帚開始胡亂掃地，\"滾滾滾！看見你們就煩！\"
    把孩子們驅趕開。
    \"進來吧。\"
    老頭側身讓開門口，木門發出年邁的吱呀聲。
    屋內撲麵而來的暖意讓林一凡微微怔住——
    與想象中潮濕陰冷的孤兒院不同，小屋裏彌漫著陽光曬過棉被的味道，混合著淡淡的艾草香。
    窗框上釘著的塑料布被擦得透亮，將深秋的寒意溫柔地阻隔在外。
    天花板上垂下的老式燈泡泛著暖黃的光，在斑駁的牆麵上投下搖曳的光暈。
    幾個手工製作的千紙鶴掛在燈繩上，隨著開門帶進的風輕輕旋轉。
    \"坐。\"老曹用煙袋杆指了指圓桌，桌上的搪瓷茶缸還冒著熱氣。
    林一凡注意到桌腿都用布條仔細纏過，顯然是防止孩子們磕碰。
    莫妮卡的黑鐮突然\"咣當\"一聲撞上門框。
    老頭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他盯著少女手中那柄泛著幽光的武器，眉頭越皺越緊：\"你這是......\"
    屋內瞬間安靜。
    幾個扒在門縫偷看的小腦袋齊刷刷縮了回去。
    烏泉卻挺直腰板擋在弟弟妹妹前麵，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鏽跡斑斑的——水果刀。
    \"玩具。\"林一凡麵不改色地按住莫妮卡的手腕，\"spay道具。\"
    莫妮卡眨了眨眼，迅速會意，將黑鐮往地上一杵，發出誇張的“哢嚓”聲：“對呀對呀，這可是最新款的《惡魔獵人》限量周邊！”
    老頭狐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煙袋鍋在桌沿敲了敲，震落幾縷煙灰。
    就在氣氛即將凝固時，小恐龍突然從門縫裏擠進來，開襠褲上的尾巴興奮地搖晃：“爺爺！這個姐姐的鐮刀會發光耶！”
    “笨！”烏泉一把捂住小恐龍的嘴，壓低聲音，“都說了是玩具！”
    老頭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從櫥櫃裏摸出幾個缺角的搪瓷杯。
    林一凡注意到櫃門上用粉筆畫著歪歪扭扭的正字——最近的一筆還帶著濕潤的痕跡。
    “喝。”老頭把茶杯往桌上一頓，渾濁的茶水濺出幾滴，“沈青竹那小子...真在遊樂場工作？”
    “過山車檢修員。”莫妮卡突然插嘴，黑色指甲敲著杯沿叮當作響，“上次我去玩的時候，他還幫我係安全帶呢。”
    老頭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熱水灑在陳舊的工裝褲上，暈開一片深色痕跡。
    他盯著水漬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麻雀都撲棱棱飛走了兩群。
    “那混賬...”老頭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山洞裏飄出來的，“從小就怕高。”
    屋角的舊收音機突然刺啦作響，播放起走調的《鈴兒響叮當》。
    烏泉猛地竄過去關掉電源，耳根通紅：“是、是弟弟們亂調的頻道！”
    小恐龍突然掙脫烏泉的手，撲到老頭腿邊仰起臉：“爺爺不哭！青竹哥說過男子漢要...”
    話沒說完就被刺蝟頭少年捂住嘴拖走，塑料拖鞋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林一凡的視線掠過牆上泛黃的獎狀——沈青竹三個字在“爬樹比賽第一名”的獎狀上張牙舞爪。
    旁邊掛著幅蠟筆畫：歪歪扭扭的太陽下，五個火柴人手拉著手，最邊上那個戴著惡魔角。
    “其實...”林一凡從口袋內摸出了銀行卡，“他托我帶了這個，這是他的工資卡，裏麵的錢足夠讓你們買套新的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