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神聖的饑荒與惡魔的飽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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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撿起她的鐮刀,歡快地跟上:“下次我要帶點會跳舞的肋骨和會罵街的骷髏頭來!他們肯定會更喜歡!”
女帝優雅地掠過地麵,狐尾掃過之處,幾個正在互毆搶食物的村民被輕輕分開,“或許…可以開發一些副作用更…藝術性的食物?比如吃了會不停朗誦地獄情詩之類的?”
三道身影撕裂空間,消失在幽藍火焰之中。
身後,斯克林傑村的廢墟上,飄蕩著巧克力、烤肉、硫磺和一絲…荒誕卻真實的希望的味道。
幾十個背後帶著各種惡魔特征、吃得肚皮滾圓的村民,或坐或躺,打著古怪的飽嗝,茫然又滿足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那個小男孩撲騰著濕漉漉的翅膀,看著林一凡他們消失的方向,突然大喊了一句:
“謝謝哥哥姐姐!麵包很好吃!下次再來啊!記得帶果醬——!”
他的聲音在荒原上回蕩,格外清晰。
已經踏入空間裂縫的林一凡腳步似乎踉蹌了一下。
莫妮卡笑得更大聲了。
女帝的肩頭也在微微抖動。
這片被神遺忘的土地,第一次,響起了並非因為痛苦或恐懼,而是因為…一頓飽飯而產生的笑聲。
盡管這飯,來自地獄。
而這,或許正是對那片高懸於暴風雪之上的浮空島嶼,最辛辣無比的嘲諷。
接下來的幾天,林一凡三人如同災厄的風暴,席卷過北歐人圈邊緣一個又一個死寂的村落。
景象幾乎是斯克林傑村的完美複刻——焦土、絕望,以及看到惡魔食物時眼中迸發出的、近乎野獸般的綠光。
但真正讓林一凡感到一種荒謬絕倫的,是在第三個村子裏的發現。
那個村子甚至沒有地窖,幸存者們像枯柴一樣蜷縮在斷牆下,氣息奄奄。
當莫妮卡不耐煩地一腳踹開村裏唯一還算完好的建築——
那座低矮破敗的教堂木門時,一股混合著黴味和詭異香氣的氣流湧了出來。
教堂內部陰冷潮濕,聖像歪倒,蛛網遍布。
然而,就在那粗糙石頭壘砌的祭壇上,景象卻與門外的饑荒形成了撕裂般的對比!
祭壇之上,堆積如山!
並非金銀珠寶,而是實實在在的食物!
微微發硬但絕對能吃的黑麵包壘成了小塔;
顏色不太新鮮但肉質完好的風幹肉條掛滿了祭壇後的十字架;
甚至還有幾袋麥粒和一小桶似乎變了質、表麵浮著白膜的牛奶!
這些食物就這麽靜靜地堆在那裏,蒙著薄薄的灰塵,仿佛一座無聲的紀念碑。
門外的饑民們,眼神貪婪地追隨著莫妮卡的動作,喉嚨裏發出吞咽口水的咕嚕聲,像一群盯著鮮肉卻被無形鎖鏈拴住的餓狼。
他們的目光死死黏在那些祭壇食物上,卻又充斥著一種令人費解的敬畏與恐懼,沒有一個人敢越雷池一步。
“蠢貨!吃啊!”莫妮卡指著祭壇,對著外麵的人喊道,“那些不是吃的嗎?你們是瞎了還是傻了?”
一個被饑餓折磨得隻剩一把骨頭的老人,顫巍巍地在地上爬了半步,渾濁的眼睛裏掙紮著渴望。
但最終,更深沉的恐懼壓倒了一切。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縮回手,瘋狂地磕起頭來,幹裂的嘴唇哆嗦著:
“不…不敢…那是獻給神明的貢品…是神聖的…我們這些罪孽深重的凡人…怎敢玷汙…”
“隻有…隻有最虔誠地供奉…”另一個婦人眼神空洞地喃喃,她懷裏孩子的哭聲已經微弱得像隻小貓,“…英靈殿的仆人…才能有我們的位置…神明在看…在看…”
“寧願餓死…也不能觸怒神明…”更多的人附和著,聲音虛弱卻異常堅定,仿佛在背誦某種刻入骨髓的信條。
諷刺像冰冷的毒液,浸透了每一寸空氣。
高懸於暴風雪之上的神國,對他們的苦難不聞不問,任由他們像野草一樣枯萎。
祭壇上的食物日漸腐敗,而神明甚至吝於投下一瞥。
反倒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帶著張牙舞爪、會罵街的“邪惡”食物,粗暴地撬開他們的嘴,把生機和“副作用”一起塞進他們即將停止蠕動的胃袋裏。
然而,拯救並未換來感激。
當村民們狼吞虎咽著惡魔麵包,背後噗噗地冒出蝙蝠翅膀或犄角時,他們的眼神是複雜的——
有獲救的生理性狂喜,但更多的卻是深重的負罪感、恐懼,以及一種被玷汙的絕望。
他們一邊拚命吞咽能活命的食物,一邊向著阿斯加德的方向流淚懺悔。
“寬恕我…神明寬恕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吃了惡魔的東西…我髒了…我進不了英靈殿了…”
“可是…好餓…真的好餓…”
他們獲得了生命,卻仿佛因此預定了另一個地獄的門票。
林一凡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著村民們像竊賊一樣享用著“罪惡”的饋贈,然後又像信徒一樣為自己得以存活而痛哭流涕,祈求那些根本不在乎他們死活的神明的原諒。
惡魔給予了生命,卻被視為詛咒。
神明漠視死亡,卻被奉為唯一救贖。
這扭曲的景象,比任何血淋淋的屠殺都更讓林一凡感到一種極致的諷刺和…無聊。
“看到了嗎,主人?”女帝的狐尾輕輕掃過祭壇上那桶發臭的牛奶,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戲謔。
“這就是信仰…用虛無縹緲的承諾,就能讓生靈心甘情願地餓死在糧堆旁。
我們惡魔誘惑靈魂,至少還給出實實在在的快樂或力量。
而這些神…他們甚至連一塊發黴的麵包都舍不得。”
莫妮卡歪著頭,看著一個長出了蠍子尾巴的小女孩正一邊抽泣一邊努力想把尾巴藏起來,似懂非懂地總結:
“所以…他們其實更喜歡會餓死他們的神明,而不是會喂飽他們的我們?唔…人類果然比惡魔難懂多了!”
林一凡沒有說話,隻是最後看了一眼那堆滿食物卻如同最惡毒嘲諷的祭壇,以及那些在生理飽足和精神崩潰間掙紮的靈魂。
他眼中的幽藍火焰冰冷地燃燒著。
這片土地腐爛的,遠遠不止是土地本身。
某種更根深蒂固的東西,早已發出了比屍體更濃烈的惡臭。
“走吧。”他轉身,毫無留戀。
“這裏的愚蠢,比絕望更令人作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