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跪在地上，看看祭壇上發黴的食物，又看看自己剛剛吃飽的肚子，再看看林一凡等人，最後看向激動得麵目扭曲的祭司。
    一種茫然和困惑，第一次壓過了純粹的恐懼。
    林一凡向前踏出一步。
    那幽藍的火焰並未變得暴烈，反而更加內斂，卻帶來一種近乎實質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根本懶得再看那祭司一眼，目光掃過那些迷茫的村民，冰冷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祂若真在看…”
    “那就讓祂看清楚。”
    “看清楚祂的貢品如何腐爛，祂的教堂如何倒塌，祂的子民…”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小犄角和蝙蝠翅膀。
    “…如何靠著‘惡魔’的施舍，活得比他那些空洞的承諾，更像個人。”
    說完，他不再理會一切，轉身。
    空間裂縫再次無聲地在他麵前撕開。
    祭司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那些蠱惑的話語，在極致的現實和冰冷的邏輯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頌歌早已停止。
    廢墟之上，隻剩下死寂。
    以及某些紮根於心底深處、開始悄然碎裂的聲音。
    ······
    空間如同浸水的綢緞般被悄然撕裂。
    下一刻，林一凡、莫妮卡與女帝的身影已然置身於一片全新的天地。
    鹹澀而狂暴的海風立刻撲麵而來，帶著大洋深處獨有的荒涼氣息。
    腳下不再是沙黃的大地，而是粗糙硌腳的砂石與頑強簇生的耐鹽堿灌木。
    他們正站在一座孤懸於墨藍色汪洋中的島嶼邊緣，巨浪拍打著嶙峋的礁石，發出雷鳴般的轟響。
    林一凡一落地，指尖便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絕不容錯辨的悸動——來自那枚象征著司小南的戒指。
    它像一枚冰涼的指針，在靈魂深處發出無聲卻執著的震顫。
    她就在這裏。
    在這座風暴環繞的孤島之上。
    無需多言，林一凡周身的空氣驟然扭曲，深邃的幽藍烈焰自體內奔湧而出，勾勒出猙獰而威嚴的惡魔輪廓。
    一對巨大的、燃燒著地獄之火的骨翼“唰”地在他背後展開，攪動著充滿水汽的空氣。
    他雙足離地，猛地拔高，如同掙脫枷鎖的深淵之主，瞬間懸浮於島嶼上空。
    狂風立刻卷起他燃燒的披風，獵獵作響。
    從他的高度俯瞰下去，整座島嶼的全貌盡收眼底——
    不大的麵積，被肆虐的海浪與陡峭的懸崖環繞，島嶼中央地勢稍高，覆蓋著深色的植被，顯得荒蕪而險惡。
    幾乎是同時，他身側兩位絕色惡魔也展現了非凡姿態。
    莫妮卡發出一聲歡快而嗜血的輕笑，她的下半身“嘭”地一聲化作濃鬱如墨、翻滾不定的陰影煙霧，托舉著她輕盈上升。
    那柄巨大的鐮刀在她手中興奮地嗡鳴，猩紅的瞳孔如同兩顆血星，貪婪地掃視著下方的可能獵物。
    女帝則顯得優雅從容得多。
    她纖細腰肢後方，兩對近乎透明的、薄如蟬翼卻流轉著七彩魅惑光芒的蝶翼優雅地舒展開來。
    輕輕扇動間，有點點熒光粉末飄散，讓她如同暗夜中誕生的妖精女王，神秘而致命。
    兩人一左一右，無聲地懸浮於林一凡身後，忠誠地拱衛著她們的主人。
    惡魔的視野穿透稀薄的雲霧與茂密樹冠的阻礙，迅速掃描著島嶼的每一寸土地。
    人類活動的痕跡在這片蠻荒中顯得格外突兀——被踩出的小徑，折斷的樹枝…
    最終，他的目光銳利地鎖定在島嶼中心一處略微隆起的高地上。
    那裏，明顯有人工堆砌的痕跡。
    粗糙、大小不一的灰黑色石頭，被某種固執而原始的力量壘砌起來，形成了一個簡陋卻不容錯辨的圓形祭壇。
    壇體周圍的地麵被刻意清理過，與周圍的自然雜亂格格不入。
    司小南的戒指，正指向那個方向。
    林一凡巨大的惡魔之翼攪動著海島潮濕的空氣，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懸停於石砌祭壇的正上方。
    幽藍的火焰在他與莫妮卡、女帝周身靜靜燃燒，掩蓋住了他們的氣息。
    在外人眼中，他們隻是天空中多出的一朵雲彩。
    林一凡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針，審視著祭壇邊那道身影。
    接近兩米的魁梧身高，肌肉虯結，仿佛一頭披著人皮的北極熊，與記憶中司小南那嬌小靈動的體態截然不同。
    然而，林凡眼中並未流露出絲毫意外。
    這才對。
    詭計之神的代理人，若沒有這般千變萬化、混淆視聽的本事，反倒名不副實。
    那枚戒指傳來的共鳴清晰無比，如同靈魂層麵的烙印告訴他——這具魁梧的軀殼之下，正是他要找的人。
    就在這時，另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密林的陰影中急速竄出，幾個起落便來到了“司小南”麵前。
    來人同樣身形高大，穿著便於行動的勁裝，臉上帶著幾分急切和倨傲。
    “一號！”來人聲音粗糲，帶著海風磨礪過的沙啞，“這回我可是第一個到的？”
    化身為巨漢的“司小南”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卻通過某種技巧變得低沉而威嚴，與她此刻的外形完美匹配：
    “沒錯，你是第一個。”她伸出一隻粗壯的手臂，指向那簡陋的石頭祭壇，“規矩照舊，展示你的神墟，方可踏入神明代理人交易所。”
    “知道知道，規矩還能忘了？”來人咧嘴一笑，似乎為拔得頭籌而得意。
    他深吸一口氣，周身空氣微微扭曲，一股並不龐大、卻異常尖銳淩厲的氣息驟然迸發。
    在他頭頂上方，隱約浮現出一柄近乎透明的、不斷微微震顫的短矛虛影，散發出能穿透一切的銳利感。
    神墟顯現，雖隻是一瞬，卻已足夠證明身份。
    “司小南”微微頷首，遞上一個刻有“二號”的牌子，側身讓開通往祭壇的道路。
    來人收起神墟，毫不猶豫地一步踏上了那粗糙的石頭平台。
    就在他雙足落定的瞬間，祭壇上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石頭紋路上，驟然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流光。
    下一秒，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那人的身影就這麽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海風依舊呼嘯，祭壇周圍隻剩下死寂，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而與此同時，通過那枚緊密相連的戒指，林一凡的腦海中清晰地回蕩起了剛才那兩句簡短的對話——
    來自“司小南”的低沉嗓音，和那個消失之人粗糲的詢問。
    這所謂的“神明代理人交易所”，入口竟如此隱秘，規矩倒也森嚴。
    林一凡懸於空中，燃燒的瞳孔凝視著下方再次恢複孤寂的祭壇，以及那個變作巨漢、靜立等待下一位訪客的“司小南”，眼中的幽藍火焰興趣盎然地劇烈跳動起來。
    這場狩獵，變得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