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餘脈的原始森林裏。
    最後一片積雪正在融化。
    黃鼠狼蹲坐在被晨露打濕的苔蘚上，粉紅的舌頭輕輕舔著前爪，模仿著李白盤坐的姿勢。
    它圓溜溜的眼睛裏映著斑駁樹影，卻再不是混沌的獸瞳——七日前，穿道袍的李白撫過它頭頂，指尖流淌的靈力像三月春溪般漫過全身。
    “原來靈氣是這般滋味。”
    黃鼠狼蜷在李白用鬆針鋪就的蒲團邊，學著吐納的架勢。
    山林間的稀薄靈氣如遊絲般被它納入腹中，卻在經脈裏激起針刺般的疼痛。它疼得在石縫間打滾，尾巴掃過積雪露出底下暗紅的凍土。
    “修行急躁不得。”
    “你莫急，想要成精急不得。”
    在李白溫和的聲中。
    黃鼠狼強忍痛楚，重新擺正姿勢。
    當第一縷靈氣在丹田凝成米粒大的光點時，黃鼠狼忽然聽見自己喉間發出一道模糊類似鸚鵡學舌的“吱呀”聲。
    “看來你開始摸著語音門檻了。”
    李白拂塵輕搖，灑落的星芒讓它渾身暖洋洋的，露出一副擬人的舒服表情，讓李白看了不禁莞爾。
    “果然是靈性十足的皮子。”
    “吐納要順天勢……”
    李白的聲音比山泉更清冽，他削竹為簽，在黃泥地上畫出八卦紋路。
    小黃鼠狼歪著腦袋模仿，卻總將“坎離”二字咬成含糊的吱啾。李白也不惱，摘下腰間酒葫蘆，以靈氣凝成光絲演示氣流運轉。
    在李白的耐心教導下，小黃鼠狼進步迅速。
    某天。
    為報答這份恩德。
    它潛入農戶雞棚裏，叼來一隻血淋淋的小母雞。
    “你偷來的？”
    李白蹙眉苦笑，：“心意我領了，以後別幹這種事了。”
    頓時，黃鼠狼耷拉著耳朵。
    卻見李白從袖中摸出一兩銀子。
    “農人養雞不易，這銀子，放到你偷雞的地方，貧道不怪你。”
    黃鼠狼立馬又興奮的點了點頭。
    當晚。
    夜風裹著野花的幽香掠過窗欞，老漢蹲在雞棚外的草垛後，煙袋鍋子早熄了火。少年蜷在他腳邊，攥著半截竹筒火把，火星子劈啪作響。
    突然，遠處傳來簌簌的細響。
    一團黃影掠過月光，叼著銀錠的尖牙在夜色中泛著冷光。
    “誰！”
    老漢猛地跺腳，竹筒火把騰地躥起丈高。
    那黃影僵在門檻處，銀錠“當啷”一聲落地，尾尖一抖便竄入林間。
    火光照亮那兩銀子，邊緣還沾著雞棚的稻草屑。
    少年扒著棚欄張望著。
    “爹，那尾巴……是不是黃大仙？”
    老漢摩挲著銀子上模糊的齒痕，喉結滾了滾，顫抖著摸過銀子，牙一咬。
    “真貨！黃大仙來賠錢了！”
    “定然是那隻小母雞被黃大仙吃了，所以今夜黃大仙來給俺家賠錢了。”
    “爹！”
    少年也是震驚道：“這麽說，黃大仙果真通靈性啊！”
    次日村口井邊，婦人挎著新買的雞蛋籃子，逢人便講：“黃大仙叼來的銀子，邊兒上還沾著雞棚的草屑呢！”
    消息傳得比麻雀飛還快。
    從此，全村代代流傳開黃大仙傳說。
    ……
    某天。
    晨霧未散，腥風驟起。
    “吼！！”
    一隻東北猛虎自灌木叢中躍出，虎嘯震懾山林。
    原本正偎依在李白懷裏，美夢未醒的黃鼠狼猛然驚醒，被嚇得飛起。
    百獸之王麵前，小黃鼠狼毛發炸立，換做平時它早就逃之夭夭了，可如今卻死死擋在李白身前，脖頸繃成弓弦。
    “道長快走！”
    稚嫩的聲音帶著顫音，卻透著決絕。
    “你終於會說話了。”
    李白大喜，袍袖一揮一股強橫無比的法力波蕩而出，東北虎立馬就夾著尾巴遁入了山林。
    “舌竅已開，終於等到了這天。”
    李白撫過黃鼠狼毛茸茸的身體，臉上掛上一副欣慰笑容。
    不料，
    下一刻，儲物袋突然震顫。
    他取出帝釋天給他的傳音符，眉峰微蹙。
    “唉……”
    李白仰天長歎了一口氣，百般無奈。
    他低頭對著對視黃鼠狼的眼睛。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貧道該與你分別了。”
    “道……道長。”
    已經通曉人性語言的黃鼠狼。
    它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前爪並攏伏地，額頭磕在潮濕的苔蘚上。淚水洇開泥塵，在它眼底凝成小小的琥珀珠。
    “你的修仙天賦不差，老老實實待在這深山老林裏麵潛修，隻要熬到靈氣複蘇的時代，你定然有機會修煉成精，甚至化為人形也不是不可能。”
    “但一條你要切記。”
    “莫去人間！”
    李白的聲音漸遠。
    “莫讓那些貪婪的人發現你了……”
    飛劍掠起時帶起罡風，卷落滿地鬆針。
    “道長……”
    小黃鼠狼追著跑了半裏，直到山嵐吞沒那道素影。
    它對著李白消失的方位，學著人類的動作磕頭拜謝後，才依依不舍地蜷回樹洞，將半顆茯苓果埋進腐葉，爪尖無意識地摳著泥土。
    夜雨又至。
    它忽然聽見溪流對岸傳來窸窣聲。
    兩隻灰鼠正啃食毒菇，口角泛著白沫。小黃鼠狼想起那日灰燼中的老鼠，喉嚨裏滾出沙啞的話。
    “莫食。”
    話音未落，灰鼠已癱倒在地。
    它怔在原地，濕漉漉的鼻尖觸到冰冷的茯苓殘塊。
    山風穿過樹洞，將最後一絲靈氣裹挾而去。
    ……
    “天呐，好心疼它啊！”
    “李白出現在它的生命裏，現在它又要孤零零了，太可憐了，真的好想收養它，給它一個溫暖的家。”
    “那個黃大仙所處的時代，距離李飛羽靈氣複蘇的時代也不算遠了吧，按李太白所言，黃大仙若真能通過森林稀薄的靈氣修煉撐到那個時候，肯定有機會成精。”
    “如此結局再好不過了，本小姐心軟，真見不得那隻可愛的黃大仙修仙失敗，壽終正寢。”
    “等它未來成精了，活在李劍仙那時代的人定然有機會見識到成精的黃大仙，光想想就讓我等，羨慕不已啊。”
    “……”
    眼見李白將黃鼠狼點化。
    相處這些日子，滴滴點點，早已打動了不少古人的心。
    很多人都在祈禱著，這隻黃鼠狼能夠順利修行下去，苟活到李飛羽生活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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