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
    清晨還帶著一絲寒意，林間薄霧繚繞。
    “我還是第一次來東北遊玩呢。”
    “害怕，不會碰到本地大貓吧？”
    “怕什麽？真碰上了，你一個滑鏟送上去不就行了。”
    “……”
    村外的土路上，一群背著登山包的年輕遊客互相間有說有笑，正興奮地舉著手機拍攝。
    他們的鏡頭對準了一隻蹲在草垛旁的黃鼠狼——它渾身毛色金黃，尾巴蓬鬆如掃帚，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轉著，仿佛在打量這群陌生人。
    “哇哦，這隻黃鼠狼好可愛！”
    紮著馬尾辮的女生小琳仿佛要被萌翻了。
    她伸手接過一旁男朋友遞來的火腿腸，試探性地湊近黃鼠狼。
    沒想到那小家夥竟不躲閃，歪著腦袋用前爪扒拉火腿腸，小口小口細嚼慢咽，模樣憨態可掬。
    “好吃嗎？小家夥？”
    小家夥？
    哼！無知的兩腳獸，我都活了一百多年了，比你爺爺奶奶都大。
    黃鼠狼心中暗道，抬首瞥了該女生一眼，眼神裏流露出擬人的神情。
    “什麽眼神它？”
    “它好像能聽懂我說的話！”
    小琳的聲調都變尖了。
    周圍遊客紛紛擠上前，快門聲與短視頻錄製提示音此起彼伏。
    有個小夥子忍不住挑逗：“黃大仙，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
    我看你像個白癡。
    黃鼠狼抬頭瞄了他一眼，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
    “哇哦，它這什麽眼神？”
    “它部會真聽得懂我說的話吧？”
    遊客們紛紛稱奇。
    就在這時，一位老年村民慢悠悠踱過來。
    他穿著褪色的藍布衫，皺紋裏嵌著泥土，眼神卻亮得驚人。
    “黃大仙很有靈性啊。”
    他咂了口旱煙，吐出雲霧，不急不緩的說道：“俺們村子很久前就流傳，當年有隻黃大仙偷了張老漢家的雞，隔天夜裏就叼來個銀錠子賠錢……傳說，那隻黃大仙已經修煉成精了哩。”
    “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年輕人們頓時哄笑起來。
    戴眼鏡的男生小李掏出手機晃了晃：“大叔，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動物建國後不許成精，這可是官方定的規矩。”
    “還有這規矩？”老村民仿佛頭一次聽說，好奇問道：“那建國之前成精了咋辦？”
    是啊？
    咋辦？
    黃鼠狼也是支棱起耳朵，瞳仁閃過一道幽光。
    豈料卻聽到了一句讓它惱火的話。
    “當然是抓來解剖，為科學貢獻啦！”小李嬉皮笑臉地比了個剪刀手。
    神馬？？
    黃鼠狼生氣了。
    它忍了又忍，但終究沒忍住，渾身毛發炸起如刺蝟，竟發出小男孩清脆的童音吼道：“我成精以來就沒幹過害人的事情，你們人類憑什麽要抓我？”
    這一聲怒吼震得草葉簌簌作響。
    遊客們集體僵住，相機鏡頭還對著半空。
    小琳的火腿腸“啪嗒”掉在地上，村民的旱煙杆子從顫抖的指縫間滑落。
    眼鏡男小李的眼鏡“哐當”摔在地上，他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所有人的三觀……
    仿佛都被這一吼聲給震碎了。
    “臥槽，它會說話！”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人群立馬炸開了鍋。
    “啊啊啊啊啊……”一時間，高音尖叫聲此起彼伏，震痛耳膜。
    “遭了！暴露了！！”
    黃鼠狼也被自己的反應驚住了。
    回想起當年那個道人分別前留給它的囑咐，人類很貪婪，會傷害它。
    所以這麽多年來它一直謹記在心，小心翼翼隱藏自己。
    沒想到今天……
    跑！！
    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黃鼠狼尾巴一甩竄出人群，如一道金煙衝著後山密林狂奔而去，似乎想要逃進深山老林躲避。
    一見到黃大仙要跑，那還得了。
    “別走啊，黃大仙……”
    “黃大仙，接受我的供奉吧。”
    “別害怕，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和你合影啊！”
    “大仙、大仙莫走啊……”
    宛若變成了瘋狂追星族，遊客們舉著手機狂追黃鼠狼的身影，結果——卻連根毛都沒摸著。
    距離越拉越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黃鼠狼消失在森林裏……
    “黃大仙，真是黃大仙成精啊！”老村民癱坐在草垛上，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嘴上喃喃念叨著祖輩傳下的故事，原來都是真的啊！
    “發達了，發達了……”
    “我拍到了黃大仙說話的視頻。”
    “有了視頻作證，我也會成為網紅。”
    而最先拍攝視頻的小琳男朋友早已按捺不住，顫抖著手將視頻再上傳到網上。
    《東北驚現會說話的黃大仙》
    標題發出去後，過了短暫的時間，流量便如洪水般湧來，評論區瞬間刷屏。
    “特效吧？”
    “求地址組團圍觀！”
    “建國後動物不許成精的規矩破了？”
    “一看就是假的，不過還是先下載保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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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著自己的流量越來越多。
    “哈哈哈哈哈……我要成為網紅，大網紅了！！”
    “等等，那黃大仙好像真成精了，我們就這樣在網上傳視頻，會不會犯法？”
    小琳擔憂道。
    “犯哪門子的法？”
    “沒事的，不要杞人憂天。”
    看著自己男友一臉亢奮，小琳微微張了張口，最終什麽都沒說。
    然而……小琳男友的網紅夢沒能實現。
    熱度隻維持了半小時，視頻突然被平台刪除，內容顯示違規封禁。緊接著朋友圈、威博、小紅薯分享鏈接全部變成404，連本地論壇都秒刪相關帖子。
    全網找不到一絲痕跡。
    除了那些已經下載視頻保存的網友。
    “不會吧，難道……”
    如同被潑了一桶冰水，從狂熱中清醒過來。
    現場這些年輕人們立刻就意識到了，官方出手了，而他們很可能要簽保密協議了。
    ……
    另一邊。
    山林深處傳來窸窣聲響，黃鼠狼躲在鬆樹後扒開樹皮，露出兩顆小虎牙咬得咯咯作響。
    自己好歹活了一百多年，並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普通黃鼠狼。
    故意專挑遊客多的時節裝作懵懂靈獸討要食物，此前從未失手，哪曾想今日遇上了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今天也太倒黴了。”
    此刻它爪尖摳著鬆脂，懊悔不已。
    “唉……早知就不該貪那口火腿腸，這下可好了，把自己給暴露了。那些人類很貪婪，很自私，就算不會把我解剖，但把我關進動物園裏沒了自由，我也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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