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完顏亮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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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國。
    燕京城。
    烈日炙烤著石板鋪就的街道,塵土在悶熱的空氣中浮沉。
    女真士兵們披著鐵甲,手持皮鞭與長刀,在官府的組織下挨家挨戶地踹門嘶吼。
    “都出來!”
    “陛下有旨,所有人必須去念佛經!”
    城中的居民百姓,無論是女真人、契丹遺民,還是漢人等等。
    除去那些有權有勢的貴族,可以待在家裏,置身事外。
    所有百姓都被驅趕出家門。
    “娘,嗚嗚……”
    “孩子來娘這,別怕。”
    “別哭了,小心官兵抽你。”
    孩童的啼哭、婦人的哀求、老人的踉蹌,交織成一片混亂的浪潮。
    士兵們用刀背敲擊門扉,將藏匿者拖拽而出,仿佛驅趕牲口一般將他們趕往最近的寺廟。
    各個寺廟的空地無法容納全部人。
    大多數百姓們或被圈在空地上,或尋一處大一點的院子,數百人,乃至上千人擠成一團。
    每一處聚集點,都會分配官兵監督百姓念經。
    監工的官員趾高氣揚地宣讀旨意。
    “自今日起,每日辰時集合,念經至子時!次日寅時續念,唯留兩餐與如廁之隙。違者,斬!”
    並且,城內糧倉的鐵鎖“哢”地閉合,所有米粟皆歸官府掌控。
    也就是說糧食分配權全由官府把控。
    商戶的哀嚎響徹巷尾。
    “官爺,我家酒肆的窖藏酒曲若停三日,便全糟蹋了!這損失……”
    一個木匠捶打著自己的工具箱:“俺的活兒停了,東家不發工錢,全家老小怎麽活?”
    一位母親死死護住懷中嬰孩:“他才兩歲,如何念經?”
    “俺的老爹已經癱瘓了,行動不便,若是沒有俺照顧,爹活不下去啊,求求官老爺開開恩啊!”
    癱在床榻的老者被兒子背出家門,喘息間滿是懇求。
    “你們這些大膽刁民。”
    官員的冷笑如寒刀刺入人心。
    “想抗旨?”
    “陛下旨意,違者誅殺!你們的命,比一粒粟米還賤。”
    “廢話少說,都去念經。法海大師需要更多的功德,能為法海大師做貢獻,是你們這些刁民的榮幸。”
    皮鞭在空中甩出脆響,百姓們顫抖著跪坐於地,開始機械地誦經。
    有人偷偷吞咽唾沫潤喉,有人用衣角掩住腹中絞痛——昨日官府分發的稀粥,清得能照見人影,一碗下去,不過暫緩饑餓。
    第一日,尚可強撐。
    第二日,有人頭暈目眩栽倒在地。
    第三日,一名老漢在念經聲中突然僵直,口角溢血,再無聲息。
    “老東西,這就死了。”
    “拖走!”
    官員罵罵咧咧。
    官兵拖走屍體時,靴底碾過滿地草席,旁觀的百姓們無人敢哭出聲。
    逃?
    更是不可能。
    城南有青年翻牆欲遁,被巡哨的女真弓手射穿肩胛,血濺牆垣。
    那青年被吊在城門口示眾,屍體在烈日下腫脹腐爛,成為震懾全城的“標本”。
    監工官每日巡視,瞧見有人眼皮打架便啐一口唾沫。
    “念!”
    “嗓子啞了?灌一碗冷水接著念!陛下要的是誠心,不是你們這些螻蟻的命!”
    貪官汙吏們在暗處笑得暢快。
    糧倉內,肥碩的官吏將精米偷偷運往私宅,換上糠秕摻水的“官糧”。
    他們心知肚明:餓極的百姓如病犬,無力反抗;殘暴的完顏亮陛下眼中唯有“佛事大興”的虛名,怎會顧惜螻蟻死活?
    於是,
    就像是賑災之年的操作。
    他們每日隻給百姓兩碗稀粥。
    晨時一碗,暮時一碗,粥中浮著幾粒米,稠如淚。
    第七日,饑火燎原。
    有人嚼碎草根充饑,有人將腰帶勒得更緊,仿佛能擠出幾分飽意。
    夜半念經時,聲音已如鬼嚎,沙啞斷續。
    空院角落,一位母親摟著高燒的幼子,將最後半碗粥喂給他,自己咽下了一口空氣。
    次日晨。
    幼子再未睜眼。
    “拖走,拖走……”
    官兵毫無人性的把母子屍體拖出城外喂野狗。
    百姓目睹這一切。
    “媽的,跟這些狗官拚了。”
    “什麽破經,老子不念了,拚了。”
    終於有人忍不住,暴動如星火驟起。
    “想造反。”
    “殺!”
    毫無意外,每天喝稀粥,饑餓的渾身無力的百姓,哪怕是青壯漢子,麵對官兵的屠刀也沒有反抗之力。
    刀光閃過,頭顱滾落。
    血漬滲入石板縫中。
    幸存者被釘在木樁上,任由烈日炙烤,直至腐肉招來蠅蟲。
    燕京城在佛經聲中陷入死寂。
    商鋪緊閉,作坊熄火,街巷唯餘監工官的靴聲與皮鞭裂空之音。
    百姓們麻木地念誦,舌尖磨出血泡,眼眶熬出紅絲。
    恨意如毒藤,在心底悄然攀附——恨那金鑾殿上不聞民聲的暴君,恨那啃食民骨的官吏,恨這用經文裹屍的“聖旨”……
    甚至恨不得金國滅亡……
    ……
    大殿內。
    檀香嫋嫋,金箔雕花的佛像前燭火搖曳,光影在工匠趕製出來的法海大師的塑像上流轉不息。
    已剃度出家的皇帝完顏亮身披赤色袈裟,盤坐在蓮花蒲團上,眉目低垂,指尖撚著佛珠緩緩滑動,不停的默念佛經。
    他身後,
    數十名太監宮女跪成兩列。
    都被迫跟著完顏亮誦經念佛,佛號聲如潮水般在殿中回蕩。
    前宋帝趙構身著素色僧袍,木魚槌有節奏的敲擊著。
    “報!”
    戰報傳來時,殿內誦經聲驟然一頓。
    侍衛跪呈的雙手幾乎觸到完顏亮的袍角。
    “陛下,前線急報!我軍已破西夏都城,西夏國主投降,盡納疆土入我大金版圖!”
    那抹猩紅戰報展開的刹那,
    趙構分明看見完顏亮眼底掠過一抹金戈鐵馬般的寒光,與佛堂的慈悲氣息格格不入。
    完顏亮眉峰微抬,目光如利劍刺向戰報。
    “善哉,善哉…此乃我佛慈悲,護佑大金國開疆拓土。”
    語畢,忽然又冷笑道。
    “傳朕旨意:我大金國各地官府須加緊督百姓晝夜誦經,以佛法滌蕩民心,為法海大師積攢功德之力。。若有官吏懈怠,延誤朕的‘佛國盛世……
    他忽地攥緊戰報,聲若寒冰。
    “著處斬,懸首於城樓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