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準備進城。”
    耶律元宜喊道。
    身後將士鎧甲上的血漬未洗，刀鞘仍沾著風幹的草屑，但人人臉龐上都難以掩飾激動的喜色。
    “入城。”
    “入城。”
    軍隊齊聲高喊。
    蹄聲轟鳴間，百姓們被震懾得連呼吸都屏住。
    “先把那些俘虜牽進城。”
    隨著耶律元帥的一聲令下。
    牽羊禮開始了。
    北伐草原抓了很多俘虜。
    女人和孩子被留下。
    男性幾乎被殺絕。
    但——地位較高的部落首領等，則被活捉了回來。
    俘虜的蒙古人押在最後，多數已被留在城外，僅挑選了部落貴族首領等扒去衣衫，披上羊皮，繩索係頸如牲畜般，由金兵監督爬行。
    他們的指甲在石板路上刮出血痕，顫抖的軀體暴露在烈日下，恥辱與恐懼扭曲了麵容。
    “豈有此理！”
    “漢人都知道，士可殺不可辱。”
    “女真人竟如此欺辱我等。”
    “就算占據中原了，女真人骨子裏還是蠻夷。”
    “……”
    這些蒙古部落大大小小的首領們，一個個在內心憋著仇恨，咒罵。
    怎麽說，
    大家也是蒙古部落的首領，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物。
    竟然落的這麽慘的下場？
    還真不如死了呢！
    但是……真叫他們去死又不樂意了。
    自古艱難，唯有一死。
    大家還抱著幻想先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嘛，聽說當年宋人的皇帝被俘虜了，還不是貪生怕死，苟活下來。
    “快。”
    “快爬啊！”
    金兵揮鞭啪的一聲，毫不留情抽在這些蒙古部落首領的身上。
    感受到被鞭抽的火辣辣的疼。
    媽的好痛！
    首領們隻能低著頭老老實實的爬入城。
    同時，一個個都在心底裏咒罵金國女真人不得好死，早晚滅族。
    城內。
    “他媽的，快點！”
    “啪！”
    看著金兵們驅趕畜生般，皮鞭抽打著蒙古部落首領們爬進城門，在烈日的照射下，屈辱地爬行在主幹道上。
    女真貴族們此刻正倚在雕花樓窗後，捧著冰鎮酸梅湯觀賞“盛景”。
    紛紛嗤笑。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啊！”
    “這些蒙古韃子，不過如此。”
    “還自稱是草原狼，現在還不是乖乖行牽羊禮進城了。”
    “區區蠻夷罷了，怎能比得上我大金國，華夏正統，富有四海。”
    “我大金國定當一統天下，再造漢唐盛世。”
    “接下來，很快就要南下滅掉偽宋了。我等真的是太幸運了，能親眼見證到盛世的到來。”
    “……”
    女真貴族們看得頗為興奮，指指點點。
    他們的妻妾們亦在身後輕笑，金簪上的珍珠晃動著，與街邊百姓幹裂的唇形成刺眼的對比。
    隨著前麵的蒙古首領們入城。
    “進城。”
    很快，
    耶律元宜也策馬入城了。
    馬蹄碾過跪迎者的陰影。
    但他卻不知道，這“跪迎”不過是皇權與民怨的脆弱平衡——百姓的怨恨如暗流，蟄伏於官糧克扣、苛役不斷的壓迫下。
    一旦有機會，百姓們定要起義反抗。
    但……
    用不著他頭痛。
    此刻，耶律元宜隻需享受這萬眾俯首的榮光。
    北伐的斬獲、皇帝的褒獎、乃至那些蒙古貴族匍匐時的嗚咽，皆是他權柄更盛的基石。
    他仰頭望向皇城飛簷。
    金瓦在烈日下灼灼生輝，仿佛已看見自己踏上了位高權重的階梯。
    烈日繼續烘烤著燕京，跪迎的人群如被釘入石板的影子，而馬蹄聲碾過的，不僅是街道，更是無數沉默的怨念。
    ……
    皇宮。
    朝會大殿內。
    耶律元宜踏著青石階踏入殿中，身後跟著垂首低眉的太監。
    他抬眼望去，正前方龍椅上坐著一位身著赭紅僧衣、袈裟垂地的中年帝王。
    正是女真金國皇帝——完顏亮。
    佛珠在他指間流轉，眉目含笑，卻難掩眼底的淩厲鋒芒。
    “臣耶律元宜，拜見陛下。”
    耶律元宜拱手躬身，聲如洪鍾。
    他垂首時，餘光瞥見龍椅旁立著數位披甲侍衛，刀柄上鐫刻的狼紋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免禮。”
    完顏亮輕抬佛珠，笑聲渾厚。
    “愛卿率軍逼降西夏、高麗，又掃平草原蒙古諸部，此等蓋世功勳，當為天下共頌！”
    “不敢。”
    耶律元宜挺直腰脊，謙遜道。
    “全仗陛下天威震懾，臣不過效犬馬之勞罷了。”
    話雖謙卑，
    他眼角卻已泛起得意之色，嘴角抑製不住地微微翹起。征戰的血腥與風沙，此刻皆化作殿中無形的勳章。
    “聽說你此番帶回不少蒙古部落首領？”
    完顏亮忽而起身，佛珠“哢嗒”一聲停駐掌心。
    他緩步下階，繡金袈裟拖曳於地，每一步都似踏在眾人心尖。
    “正是。”
    耶律元宜側身抬手。
    “帶上來。”
    殿外頓時傳來一陣鎖鏈拖地的悶響。
    幾十名蒙古首領被宮廷侍衛如驅牲畜般押入殿中——他們皆被剝去裘袍，僅著破羊皮，四肢伏地，脖頸係著屈辱的羊繩。
    為首者乃蒙古韃靼部落的汗王，鬢發淩亂，卻仍昂頭怒視，眼中殘存著狼性的桀驁。
    “陛下饒命！饒命啊！”
    然而，
    求生本能終究壓過尊嚴。
    汗王膝行數步，頭顱重重磕於地磚，
    “我等願臣服金國，為陛下牧馬守疆，唯命是從！”
    身後諸人紛紛效仿。
    “陛下饒命！”
    “陛下饒命！”
    哀嚎聲如秋日枯葉簌簌落地，殿中一片膝行匍匐之景。
    完顏亮俯視這群曾馳騁草原的梟雄，忽而嗤笑出聲。
    他抬袖掩鼻，似嫌這氣息醃臢。
    “當年宋人被俘後是涕淚沾襟，哭求活命；如今你們蒙古人自稱狼族，不可馴服……”
    “嗬，看來狼與狗，不過換層皮罷了！”
    殿內驟然死寂。
    蒙古首領們汗濕的脊背僵如石柱，汗王指甲摳入地磚縫隙，喉間囁嚅著未出口的咒罵。
    “朕皈依佛門，慈悲為懷。”
    完顏亮忽又展顏，佛珠複起流轉。
    “殺孽太重，有礙修行。”
    他向太監輕揚下頜，後者尖聲傳令：“帶下去，剃度出家。此後日夜誦經，為金國祈福。”
    哈——？
    蒙古人群霎時愣怔。
    剃度為僧？
    這比賜死更陰狠！從此困於青燈古卷，昔日雄鷹折翼為籠中雀……但求生之火霎時燎原。
    汗王率先伏地長拜。
    “謝陛下隆恩！吾等定當潛心禮佛，永效金國！”
    餘者紛紛效仿，磕首聲震得殿磚微顫，仿佛真成了感激涕零的忠臣。
    完顏亮微微抬手。
    “都帶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