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
    臨安城。
    晨曦初露，東方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
    臨安城巍峨的城樓在晨光中輪廓漸顯，簷角銅鈴隨風輕晃。
    城牆上的官兵們倚著斑駁的垛口。
    哈欠連天，手中長槍斜斜拄地。
    一夜未眠的倦意裹挾著濃重的濕氣，在甲胄縫隙間鑽入肌膚，令人渾身發冷。
    “我朝百萬大軍征討西南蠻夷都多久了，也不知道是否順利。”
    一名老兵用袖口抹了抹眼角。
    他嗓音沙啞。
    仔細一看，他腰間箭囊空了一半，箭杆磨得發亮，顯然久未添新。
    “勝又如何？敗又如何？”
    身旁的青年士卒冷笑一聲，眉間皺紋深如刀刻。
    “西南那地界瘴氣橫生，蚊蟲比箭矢還密。當年唐軍鐵騎都折戟於此，咱們這些泥腿子去了，不過是給山溝添幾具腐屍罷了。”
    “那些蠻夷之地太危險了，即便有李仙子相助，我想大軍的傷亡應該不會少。”
    “這就是我們當兵的命啊，苦啊！”
    “還是文官老爺命好！”
    “……”
    眾人沉默片刻，忽有幾人同時歎氣。
    遠處炊煙嫋嫋升起，城內百姓尚在夢鄉，而他們早已習慣了將生死掛在城牆之上。
    “至少……咱們沒被派去。”
    有人低聲喃喃。
    眾人目光交錯，皆從對方眼中讀出僥幸。
    說的不錯，聽說要一百多萬軍隊到處湊人數，他們能夠幸運留守在臨安城牆，真是把這輩子的運氣都花光了。
    “隻是未來和金國的大戰，我們會不會也被抽上戰場？”
    聽到了這句問話。
    頓時，官兵們全都沉默了下來。
    女真人有多凶猛，天下聞名。
    他們可不是嶽家軍說不怕女真人是不可能的。
    一旦上戰場交鋒，他們這些人又能否僥幸活下來呢？
    “你們這般愁眉苦臉作甚？”
    忽然，
    一陣粗啞笑聲傳來，
    一名腰間佩著銅牌的低級軍官踱步而來。
    他靴底沾滿泥漬，顯然是剛從城內酒肆溜達回來。
    “老子有宮廷裏的內幕消息，且聽我一言！”
    什麽內幕消息？
    官兵們紛紛圍攏，有人急道。
    “莫不是西南戰事有捷報？”
    軍官眯眼一笑，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音。
    “我在內廷當差的侍衛大哥親口所言——國師李仙子神通廣大，早算定了此戰吉凶！”
    他刻意頓住，待眾人屏息凝神。
    方才繼續說道。
    “正是由於李仙子的庇護，聽聞百萬大軍中保存基本完整，連克安南、大理、暹羅、天竺等國。我軍陣亡者不過區區數千人罷了，遠遠好於官家和大臣們的預期。”
    “更妙的是…破城之後，李仙子特許全軍將士自由劫掠！金銀財帛、糧米美人，盡數充入私囊！從上到下個個都發財了，都看不上朝廷發的軍餉了。”
    “當真？！”
    有人喉頭顫動，眼中迸出貪婪火光。
    當兵吃餉不過勉強糊口，唯有破城劫掠方得暴富。
    傳聞中丘八入城如虎狼，金銀窖藏搬空，美貌女子擄走，連屋頂瓦片都要撬去換錢……
    這般景象想之便讓人血脈僨張。
    “千真萬確！”
    “我那侍衛大哥有幸親耳聽見官家與大臣們討論……”
    軍官拍胸脯保證，忽又壓低聲音。
    “李仙子對我們當兵非常大方，所有征戰獲得的繳獲，由李仙子出麵撐腰，一個銅板都不用上交給朝廷，全部由我們當兵的分了。”
    “聽說有不少當兵的，搶了女人當媳婦，那些蠻夷王宮的女人啊，皮膚白的一點都不比我們江南姑娘差……”
    這也太好了吧！
    官兵們眼中紅芒愈盛，有人甚至攥緊刀柄，仿佛此刻便要去西南廝殺。
    “這麽說，我等錯過了發財機會？”
    “早知道我老子報名也要去啊！”
    “後悔，我好後悔啊！”
    “……”
    官兵們一個個滿臉懊悔之色。
    正當議論沸騰之際，忽然——有哨兵驚喝。
    “快看北天！”
    什麽？？
    眾人抬眼望去，隻見天際一道金光如流星劈裂雲層，裹挾著某種磅礴氣勢朝城池俯衝。
    “那是什麽東西？”
    “怎麽好像衝我們來了？”
    眾位官兵們大驚，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晨風驟烈，旌旗獵獵作響，那金光竟穩穩落在城樓最高處。
    光華散去後，所有人定睛一看，原是一封鎏金戰書，朱漆封口，上書“大金國檄文”五字，龍飛鳳舞，威壓逼人。
    官兵們呆滯了片刻。
    “金國戰書！”
    不知誰先喊出聲，霎時間城樓陷入混亂。
    官兵們麵色煞白，皆知這意味著什麽——南宋與金國對峙多年，這封戰書怕是宣戰檄文。
    若金兵南下，大戰要來臨了。
    “速速呈送宮中！”
    校尉撕破嗓門嘶吼，他顫抖著雙手捧起戰書，帶著幾個官兵沿城牆階梯狂奔而下。
    其餘人等惶惶列隊，長槍重新握穩，卻無人敢直視那封在晨光中泛著寒芒的金書。
    城樓下。
    晨市漸起，小販們尚在擺攤，全然不知一場戰火已在天際投下陰影……
    ……
    皇宮。
    大殿朝會上。
    年輕的皇帝趙昚攥著那封燙金的戰書，
    指尖微微顫抖，仿佛被火炭灼傷。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嗎！？
    盡管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現在收到戰書後，他的心緒依舊不可避免的產生了紊亂。
    他慌亂地抬眼掃過殿中烏壓壓的群臣，目光如困獸般在雕梁畫棟間遊走。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金國竟給我大宋下了戰書，約我朝於淮河北岸的平原一戰定天下！”
    “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
    “你們都說說看。”
    聽了趙昚的話。
    文官們如秋日枯荷般瑟縮著，衣袖下的手絞成麻團，他們也是沒有反應過來，怎麽突然就下戰書了呢！
    不過……大宋也不是好惹的。
    翰林院，一位文官率先踏出列，袍袖拂動間帶起一陣急促的風。
    “官家莫慌！”
    “臣提議即刻傳檄西南，召李仙子與百萬精兵回朝！有李仙子神通法力，金賊必敗無疑。”
    話音未落。
    戶部尚書緊攥笏板附和。
    “對！我大宋兵強馬壯，庫藏糧草充裕。女真人縱有狼子野心，豈能敵我天兵？若李仙子率軍回朝，定能一戰滅金，光複中原河山！”
    “可即便李仙子回來了，金國對麵的法海大師也絕非泛泛之輩，李仙子有把握勝之嗎？”
    “且不論李仙子和法海之間的勝負。”
    “我大宋軍隊將要獨自麵對女真強敵，自嶽飛之後，可否有正麵勝算？”
    “……”
    群臣的慷慨之聲如春雷滾過殿宇，震得簷角銅鈴簌簌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