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子……”
    殘破的戰場上，廝殺聲戛然而止。
    無論是身著鏽甲、手持斷刀的南宋士兵，還是披著狼紋戰袍、跨騎寶馬的金國鐵騎，所有人的動作皆在瞬間凝固。
    刀劍墜地的聲響、戰馬嘶鳴的餘音、硝煙彌漫的嗆咳聲……
    統統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敬畏與震撼所淹沒。
    他們仰起頭，
    瞳孔中倒映著同一道身影，
    那屹立於蒼穹之上的倩影，恍若神隻降世。
    烈日高懸。
    萬裏無雲的碧空之下。
    李莫愁的道袍隨風翩舞，似一片不染塵垢的流雲。
    她足踏虛空，青絲如瀑垂落，容顏絕美如月宮仙子，卻又透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凡人肉眼看不出她如今魂體狀態。
    她那目光俯瞰眾生，宛若俯瞰螻蟻。
    仿佛凡間的戰火紛擾、生死悲歡，皆無法動搖她的心境。
    “真的是李仙子啊！”
    一名宋軍士兵顫抖著喃喃。
    他布滿血痂的手仍緊攥著長槍，卻再無力氣揮動。
    開戰以來，他目睹了太多同袍的屍骸。
    但——此刻卻因李莫愁的出現，眼眶驟然濕潤。
    沒辦法。
    因為修仙人才能決定戰爭勝負。
    這出現的是法海，他就要絕望了。
    遠處。
    一位金軍弓箭手的手仍搭在弓弦上，箭尖對準的宋軍將士早已僵立。
    兩人竟默契地放棄了廝殺，共同仰望那道仙影。
    “李仙子回來了！”
    “不見法海，是李仙子贏了。”
    “太好了，李仙子萬歲！”
    “……”
    宋軍陣中。
    呼喊如燎原之火，瞬間點燃了整個軍營。
    歡呼聲此起彼伏，夾雜著刀劍相擊的鏗鏘節奏，仿佛一場荒誕的慶典。
    “戰爭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一名渾身浴血的年輕宋將踉蹌跪下，他身後倒著三具金兵屍體，此刻卻再無複仇的快意。
    李莫愁的出現，意味著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議論聲如潮水般席卷戰場。
    “奇怪了，怎麽不見法海大師？”
    “難不成兩人的鬥法，真是李仙子贏了，法海大師輸了？”
    “大金要完！”
    金軍元帥耶律元宜麵色如紙。
    他死死盯著李莫愁，試圖從那張冷漠的臉上尋出一絲破綻，卻隻覺自己的呼吸愈發急促，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都給本座聽好了！”
    李莫愁的聲音驟然響徹天際，聲波裹挾著法力，穿透每一寸戰場的喧囂。
    她玉指輕揚，袖中飛出一道金光，化作無數符文烙印在虛空，宛如天書降臨。
    “法海與本座鬥法輸了，魂魄轉世去了。”
    此言一出。
    戰場霎時陷入死寂。
    宋軍將士們愣怔片刻，隨後爆發的狂喜近乎癲狂。
    “太好啦，果然是李仙子贏了！”
    “啊哈哈哈哈……”
    一名宋軍小校扔下盾牌，與身旁的袍澤緊緊相擁，淚水與血汙混作一團。
    劉琦的劍鞘“鐺”然墜地，這位素以沉穩著稱的將領竟忘形地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泣音。
    “我大宋要光複中原了！”
    “光複中原，光複中原……”
    吳璘、李寶等宿將紛紛握拳捶胸，嘶吼聲震得旌旗獵獵作響。
    宋帝趙昚立於帥帳前的高台上。
    聽聞此言。
    “李仙子贏了。”
    “我大宋贏了。”
    他年輕的臉龐漲得通紅，胸腔中熱血翻湧。
    仿佛看見自己率領鐵騎踏過汴梁城闕，在百姓山呼萬歲聲中重建太廟；仿佛看見史書工筆寫下“趙昚中興，挽宋室於危亡”的煌煌篇章。
    他幾乎要拔劍高呼，卻因激動過度，喉頭哽住，隻能死死攥緊韁繩，指節發白。
    與宋人的狂喜形成鮮明對比的。
    是金軍陣營的末日景象。
    一名金兵手中的狼牙棒“哐當”落地，濺起的塵土混著淚水滴落。
    另有一隊弓箭手竟同時鬆開了弓弦，箭矢散亂墜地，無人再顧。
    絕望如瘟疫般蔓延開來……
    法海是那位佛門修仙人是他們的精神支柱。
    可如今，連法海都不在了……這就意味著大金國的天塌了。
    “法海大師他怎麽會輸？”
    一名金國校尉嘶聲質問，卻無人應答。
    耶律元宜踉蹌後退，背抵戰馬，眼神透出空洞的絕望。
    他想起法海曾言：
    “凡塵廝殺皆是虛妄，待我斬滅李莫愁，金國將士隻需揮旗南下，便能盡收中原。”
    可此刻，這諾言化作利刃，刺穿了他的心腑。
    該怎麽辦？
    投降……宋帝會饒過他嗎？
    耶律元宜已失去了勇氣。
    而金國皇帝完顏亮，則是這場絕望中最淒惶的主角。
    “怎麽會？怎麽會……”
    他癱坐在傾倒的帥旗旁，黃金頭盔滾落泥塵，發髻散亂如枯草。
    烈日曝曬下，他竟覺渾身冰涼，仿佛墜入冰窟。
    記憶如走馬燈般回閃。
    曾經，
    在全真教尹誌平和趙誌敬的逼迫下，
    他幾近絕望，那夜在皇宮設下祭壇時本想祈求長生天庇佑，卻見法海降臨。
    那位佛修麵容俊美如天人，佛光繚繞間承諾。
    “陛下莫憂，貧僧與李莫愁鬥法必勝，屆時大金可建萬座佛寺，佛法大興。”
    完顏亮如溺水者抓住浮木，傾盡國庫供奉佛廟，與法海綁在一起……可如今，浮木碎了，連最後的生機也被李莫愁那句“轉世去了”碾成齏粉。
    “不可能，不可能……”
    他喃喃重複。
    指尖摳入泥土，指甲縫中滲出血珠。
    忽然——
    “完顏亮！”
    一道聲音如利箭刺入完顏亮耳膜，他猛地抬頭，卻正對上李莫愁那雙冷眸。
    蒼穹之上，李莫愁的聲音再度響起，如冰刃懸頂。
    她的目光穿透千軍萬馬，直鎖在金帝身上。
    “你押寶押錯對象了。”
    “法海既死，你金國氣數已盡。”
    “本座本欲屠盡爾等，但……本座的法寶噬魂幡已毀，再添魂魄亦無用。今日就大發慈悲一回，放下武器投降者，可免一死。”
    此言如驚雷炸響。
    戰場各方皆心生波瀾。
    宋軍將士們麵麵相覷，滿心疑惑——
    李莫愁素來以狠辣著稱，帶領他們攻打南方那些蠻夷小國時，放手讓宋軍屠戮土著，她則利用噬魂幡吞噬萬人魂魄，煉成邪術。
    今日怎會突發善心，竟肯放開生路？
    “仙子此舉，必有深意。莫非噬魂幡當真損毀？”
    “很有可能，李仙子不屑於扯謊欺騙我等凡人，她的法寶噬魂幡肯定是沒了。”
    “不管如何，若能逼迫金兵投降，對我等也是好事，不用拚殺了。”
    “算金狗運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