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問自己，邴誌剛比劃著表示，他也不知道張丹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張丹終於倒上來一口氣，一臉慍色，雙手顫抖著比劃：“邴誌剛，你，你太讓我失望了！咳咳咳…咳咳咳…！”
    邴大奎手掌輕輕地在母親的後背拍著：“媽，您先別生氣，慢點說。”
    “咳咳咳…咳咳咳…”張丹突然嚎啕大哭，“兒子，你爸他犯下了重罪，弄不好咱們娘倆也得陪著他下大獄啊！咳咳咳……”
    “媽！我爸他犯了什麽罪啊？”邴大奎驚恐的目光看了父親一眼，又看向母親。
    父親老實了一輩子。
    雖然娶了個腿殘媳婦，但是因為兩人十分恩愛，小日子也是過得其樂融融。
    尤其是有了健康的兒子後，這對殘疾夫婦好像看到了希望。
    豈料，天有不測風雲！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邴大奎五歲時，張丹又患上了非常難以治愈的慢性支氣管炎。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隻靠邴誌剛一個人養家的邴家三口，陷入了困境。
    每年都是入不敷出，靠借錢借糧度日。
    也正因為如此，秦飛決定把南溝大隊像邴誌剛一樣的殘疾人組織起來，讓他們投入到養豬事業當中，目的是想幫他們脫貧。
    “我猜，大隊豬場下毒那件事兒，十有八九是你爸幹的！咳咳咳…咳咳咳…”張丹說完這句話渾身就像被抽幹了一樣。
    本來就沒有力氣的她，此刻顯得更加沒有力氣了。
    “媽！你說什麽？”邴大奎臉唰地一下就白了，“這話可不能瞎說啊。”
    “媽不是瞎說…咳咳咳…”張丹靠在牆上盡量平複自己的心情，“咱家哪來的錢抓藥？剛才張誌坤又來了，跟你爸比劃了好一陣，臨走還塞給你爸錢了。”
    張誌坤來了？
    邴大奎一愣。
    張誌坤十年八輩子也不來他家一回，而且還給了父親錢？
    最主要的是這個時間節點，正是大隊養豬場十隻長白豬崽被毒死的當口。
    邴大奎衝到父親跟前，在後者的衣兜裏翻出除了剛才張誌坤給的兩塊錢以外，又翻出了買藥剩下的八塊多錢。
    “爸，你這些錢是哪來的？”邴大奎一臉鐵青，打著手語。
    邴誌剛神色慌亂，用手語回應：“是張誌坤給的？”
    “張誌坤？那個狗眼看人低的癟犢子會給你錢？他為啥要給你錢？！！”
    “不是給，是借，是張誌坤借給我的！”邴誌剛用手語繼續撒謊。
    “張誌坤能借給咱家錢？”邴大奎被父親的回答給氣樂了，“我每次去大隊借糧，隻要是張誌坤在，沒有一次能借回來的。”
    “現在他卻能夠借你十多塊錢？爸，今天你必須跟我說實話，張誌坤為啥給你拿錢？！”邴大奎兩隻眼珠子通紅，雙手不停地比劃。
    “啊吧啊吧……”邴誌剛突然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兩隻肩膀不停地抖動，兩行渾濁的淚水滴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張丹有一次劇烈地咳嗽起來，“兒子……呼！呼！”
    張丹靠在牆上，大口喘著粗氣。
    邴大奎急忙為母親捶背：“媽，您慢點說。”
    “呼！呼！呼！”
    張丹用手捋著胸口，緩過氣來，用手抹著眼淚，抽泣道：“兒子，咱不是聽到大隊的廣播了嗎？家屬知情不報會被判處窩藏罪，媽的意思是，咱得上大隊去舉報。”
    “媽，我明白您的意思，但那樣的話，我爸肯定得蹲大獄啊！”邴大奎也流出了無比悲傷的淚水。
    “咳咳咳……媽知道。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老話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覺得你爸能逃脫了罪責嗎？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呀。”
    “咳咳咳……”
    “咳咳咳……”
    邴大奎為母親捶背，卻沒有發聲。
    張丹穩當了一會兒繼續道：“兒子，如果沒有你，我陪你爸蹲大獄倒也沒啥。可是你還年輕，你要是進了監獄，這一輩子就完了。呼！呼！呼！”
    “媽！”邴大奎抹了一把眼淚。
    “兒子，媽知道，你爸他不是有心犯法。他也是因為想給媽治病呀。咳咳咳…嗚…嗚…”張丹淚如雨下，泣不成聲，“他是上了張誌坤的當了。”
    “媽，我知道，可是再怎麽，我爸他也不應該犯法啊！嗚…嗚…”邴大奎連聲抽泣，“不說別的，他都對不起秦飛大哥啊！！”
    不用說秦飛讓大隊的殘疾人參與養豬一事，就說另一件事吧，今年春節時，邴大奎找到秦飛借錢，秦飛猶豫都沒猶豫就借給了邴家五十塊錢。
    不但如此，林婉瑩還給邴大奎拿了二斤豬肉和五斤白麵。
    說大過年的怎麽也得讓啞巴叔一家吃上餃子。
    “咳咳咳……誰說不是啊！你爸的良心都讓狗吃了啊！！”張丹拉著邴大奎的手，“兒子，明早你就帶你爸去自首，咱跟大隊把你爸的犯罪動機講清楚，爭取寬大處理。”
    邴大奎沒有馬上回應母親，而是低著頭陷入了沉思。
    從情感上講，作為兒子不想讓父親坐牢。
    他甚至在考慮如何讓父親逃離！
    但從理智上講，正如母親所言，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父親是個闖關東過來的孤兒，在南溝落腳後娶了母親。
    就算他能跑掉，也是過著惶惶不可終日的苟活一世的生活。
    說實在的還不如在監獄蹲上幾年，起碼做兒子的能總去探視。
    何況，父親並不是那種大奸大惡之人，就算坐牢也能通過好好表現而獲得減刑。
    退一萬步講，哪怕不能減刑，也不會判太長時間。
    想通了這幾點後，邴大奎對張丹說道：“媽，明天早上我就帶我爸去自首。”
    張丹點點頭，讓邴大奎把邴誌剛拉到炕沿上坐下。
    “當家的。你要是有良心，不想讓你兒子年紀輕輕的就陪你一起下大獄，明早就跟他去自首。”張丹神色鄭重，兩隻手在邴誌剛的眼前比劃著。
    邴誌剛知道自己的事情瞞不過去了。
    也知道家屬知情不舉報就會被以窩藏罪抓起來。
    他不甘心坐牢，是因為擔心自己一但坐牢，妻子就沒有人照顧了。
    盡管兒子十分孝順，但也不如他這個當丈夫伺候得好。
    但現在邴誌剛想通了。
    他不能讓老婆兒子和自己一起蹲監獄。
    “大義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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