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何以為終
    沒了肉體之後，身體反饋至精神的所有不適盡數消失，我的“統治範圍”，也瞬間擴大至房前屋後。不是隻能命令一定數量的物體，而是所有。
    停。
    這種感覺，比起可能被陽奉陰違的命令，而是宣告，是設定，受控對象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骨頭停止了顫動與進攻，“絲狀物”也不再大吃特吃，隊員們繼續帶著“複活”的遇難者撤到安全的地方。
    那幾個身體完整，離世時間不久的，我能直接命令其身體複蘇。他們意識層麵的損傷應該不算太大，好好調整應該還能夠正常生活。
    而那些之前就已經成了血肉和骨架的可憐人，我倒是可以讓他們的身體恢複如初，但“回來的人”，大概率不是他們自己了。
    因為意識層麵的事，我沒法精準地修飾，所以...還是期望骷髏王之前收攏了他們的完整意識，這樣我需要複製，粘貼就好了。
    重組。
    所有的骨頭碎片，重新組合成完整的骨頭，再拚成完整的骨架。我的血肉與骨架，也“破鏡重圓”，變回完整的模樣，順便還修複之前“人劍合一”時不合理運動造成的各種損傷。
    不過我還不能第一時間回到身體裏，在那之前，我得做些“王”才能做的事。
    說話。
    所有的骨頭重組後，一共有四十一人，雖然我不是學醫的，但從骨架大小和寬窄判斷，應該是男女老少都有。
    他們無法與人交流，但不意味著不能和“王”交流，隻要我下達命令，石頭都得開口和我說話。而且我現在是意識狀態，對話方式也和共鳴戒指類似，都是十分便捷。
    “你們是？”
    “我們...我們......”
    他們一開始還不適應“說話”，但之後，通過這種比正常說話簡單得多的方式，我知道了他們的來曆，以及折磨那些研究員的原因。
    之前我說過一些“摸不著頭皮”這類的地獄笑話，在這裏，得向眼前這些骨架鄭重地道個歉。他們，真的就是那些悲慘劇情的親曆者。
    他們是美洲原住民，大概率是印第安部落，本來部族有一百來人，但最後埋在同一個坑裏的，隻有這些了。
    當那些白人拿著槍械，踏入他們世代相承的家園，妄圖將他們驅趕的時候，隻有長矛和弓箭的他們，毅然地進行了反抗。
    通過一些偷襲和暗殺，他們的確對入侵者造成了一些殺傷，可無論是通過曆史，還是眼前所見，我都能知道，他們的反抗最終以失敗告終。
    麵對那些或道貌岸然，或猙獰可怖的野蠻人，在青壯年犧牲殆盡的時候，族長不得不帶著老幼病殘逃到草原更深的地方。
    然而，那些人想要的是整個大陸，並沒有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在一個尋常的夜晚，野蠻人們以殘暴的方式入侵了他們的落腳點，燒殺搶掠，屠戮成歡。
    未及天明，幾十條人命就淒慘地落入深坑之中，被泥土掩埋之前，還有人沒徹底斷氣，他們絕望地在黑暗之中，呼盡整個族群的最後一口空氣。
    多年之後，那群道貌岸然的野蠻人已經換了副皮囊，繼續以另一種方式燒殺搶掠，在這個星球上作威作福。
    而他們似乎也“命不該絕”，在一次農場擴建中，倒黴的農場主挖開了那個大坑，顫動的骨頭以同樣血腥的方式，讓可能完全不了解曆史的農場主，還了這片土地曾經留下的血債。
    很好理解，雖然早已沒有人的意識，思想，喜怒哀樂，但察覺到那種“膚色正確”的生物存在後，擠壓多年的不甘，怨恨，血海深仇，都促使著他們對其碎屍萬段，千刀萬剮……總之就是怎麽折磨怎麽來。
    攻擊我的原因也隻是因為，他們認為，我和那些“白人”是一夥的，試圖阻礙他們的複仇，不然的話，他們甚至“察覺”不到我的存在。
    也就是說，終於輪到白人被“種族歧視”了。
    我原以為這些人有什麽遠大的目標，研究人類，建立骷髏王國，統治世界之類的，結果單單隻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
    他們也還不知道什麽叫人民史觀，民主平等，甚至比封建社會還原始，但老族長犧牲，新族長頂上，隻要血脈不絕，就生生不息的道理 早已融入他們的骨血。
    他們的“王”，現在不來自長幼尊卑，而是來源於血脈，來自於怨恨。
    “我可能能理解一點你們的憤怒，也並不打算讓你們原諒某某，但是，我們這些人，真的並未參與你們所遭逢的苦難，與你們一樣，他們也是無辜的。”
    “而且……”
    時代存在歲月的鴻溝，但為人的樸素情感是相通的，我希望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通過談話的方式解決問題，因為對於他們，我實在不想動用任何來自“王權”“霸權”這方麵的能力。
    俗話說的冤冤相報何時了，往往是出現在受害人有能力反抗時，施暴者都已不知所蹤，故而波及無辜，或是大仇得報，施暴者的親朋，又成了新的尋仇者，無論是那種，都可以是無窮無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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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法找到那時的劊子手，讓他們報仇雪恨，也沒法為了那幾位犧牲的研究員，再對他們做什麽嚴厲的懲處。畢竟他們都這樣了，還能有更壞處罰嗎？
    誒，要不我把他們扔到美卡莉去，讓那幫作威作福的，自己處理當年的血債？要是不在基金會裏工作的話，我說不定還真能幹出這種事，可惜……
    “我們……回去……回家。”
    也許是發覺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也許是知道再殺更多的人也無濟於事，最後，他們隻是提了這樣一個樸素的願望。
    “1225，可以給他們找一個安眠的地方嗎，我會讓他們，變回普通人的。”
    “哦，嗯，可以，肯定可以。”對於腦子裏突然出現的聲音，1225還是驚詫了一下，但之後便幾乎不假思索的答應了下來。
    “那就在他們的故鄉可以嗎，那裏現在，應該還有別的人在吧。”
    雖然我可以一個閃現，位移到那個農場，讓那群人滾蛋。但我不是真的皇帝，也沒有和“半個世界”翻臉的必要。
    “沒有哪片土地真正地屬於某個人，所以，基金會會有辦法的。”
    “那好吧，願你們安息。”
    沉眠。
    四十一具完整的骨架，仇怨的氣息完全消散，整齊地排列在房間內，他們會陷入沉眠，直到霸權陷落，直到文明終結，直到星辰崩隕......
    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嗎？我不知道。他們馬上就能回家了，可這世上，備受矚目的，不見經傳的，“老生常歎”的各種地方，還有太多人，在各種意義上無家可歸。
    王侯將相已被掃入故紙堆，可因為“王權”的紛爭，不知還要持續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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