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也許會回家
    後麵見到的幾個孩子都是類似的情況，我找不到理由開口，簡單溝通一番後，就隻能“狼狽”地離開。
    就像“問火車上的人買到票了嗎”一樣，在這裏的孩子，大多也沒有離開這個世界的理由。不過數量多了，總歸有一點例外，我的運氣還算不錯，遇到了個還會想家的孩子。
    那是大片無邊無際的沙灘，許多孩子在遊泳，玩沙子，和海裏的生靈玩鬧。但也有一些特立獨行的人，那個男孩，是唯一一個一心撿石頭的孩子。
    “這些石頭都是剛剛撿的嗎？”
    “對對，是呀，你也喜歡嗎，我家裏還有一…大堆，你要看看嗎？”
    “好啊。”
    “爸爸，來客人了。”
    一瞬間場景切換，我來到了一個不大，不奇怪，但十分溫馨的房子裏。房子裏有不少石頭擺設和藝術品，還有養的很好的花草。
    男孩的“父親”是個斯文的學者，給我遞了一杯水，幫男孩整理了一下衣服後，便消失了。
    是的，因為這是個想象力主導的世界，所以隻要想，每個孩子都會有“完美”的父母，這也是我難以撈人的重要原因。
    “你看，這些是我在海邊撿的，這些是我在森林裏……”
    他飽含熱情地介紹著自己的藏品，有些是因為像什麽，所以被收藏了起來，有些則是單純的好看，還有些，是因為他覺得爸爸會需要。
    他的父親是一個地質學家，常年不在家。母親很早就離世了，所以他借住在大伯家。雖然大伯一家也沒有那種肥皂劇裏的尖酸刻薄，對他算是很好了，但寄人籬下，總讓他更想父親。
    父親每年大概隻有一個月能陪著他，他很珍惜這些時光。受父親影響，他也愛上了在大自然裏收集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這個童話世界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另一個素材庫而已。
    “你喜歡哪一個，我送給你好不好？”
    “哦，好，就...這個吧。”我隨意挑了一個長得很像魚的小石頭。
    “這個呀，是我在……”
    大概率，這裏的每一個石頭，每一根樹枝，他都能想起來曆。
    “你喜歡玩什麽呢？”
    “額……”
    這問題還真給我難到了，不說現在，即使在孩提時代，我也沒有什麽可供說道或者堅持很久的興趣。
    “玩一些…冒險遊戲吧。”別管這些冒險是不是很危險，就說是不是滿世界在跑吧。
    “真好呀，我其實也想跟著爸爸去森林，去山穀。”
    “現在不也可以嘛。”隻要有想象力的話，他想去哪裏都行。
    “不行，爸爸不在這，他……一直沒來找我。”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傷，看來他很明白，那個“父親”太過完美，這個世界也太過完美，真正的父親沒法伴他左右。
    “你沒試試找找爸爸，或者...離開這裏嗎？”
    “找不到...不知道去哪。”
    “出不去嗎？”
    “不知道。”
    我原以為，這裏可以靠想象力完成一切事項，比如讓他把父親從現實世界拉進來，又或是隨意開道傳送門回到現實。
    結果，這裏似乎也算是某種“囚籠”。隻許進不許出的話，應該有一些孩子，出於賭氣或者其它原因，暫時不想去找父母親族，想回去的時候卻發現走不掉了。
    那我此行的目標就是幫這些孩子回到現實，可問題是，既然想象力沒法做到一切，我又該怎麽帶他們回去呢？
    “我有點事，可能要先走了。”
    “哦，再見，下一次的話，這裏肯定還有很多東西可以說給你聽。”
    “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皮魯魯。”
    “我叫搗蛋老虎，也很高興見到你。”
    我點點頭，揮揮手，踏入傳送門中。我在想，如果父親一直在身邊，他應該能真正“搗蛋”起來吧。
    我繼續去找那些可能想要回家的孩子，搜集更多的信息。果不其然，孩子們想象過“回家的路”，但都無法奏效，隻能回到他們在這裏的家。
    不止如此，任何與外界的聯係也是完全無法進行。一些孩子發現這麽好玩的地方，自然想分享給小夥伴或者家裏人，但就算想破腦袋，他們能見到的，都隻是這個世界的朋友和家人。
    總之，某種冥冥之中的存在，在阻止孩子們離開。
    想象力的邊界在哪呢？如果這裏由想象力構成，又為何要完全斷絕與另一個世界的聯係？
    可能是因為，在這裏，孩子們可以永遠不長大，永遠保持童真童趣，永遠用大人所無法理解的角度看待世界。
    而一旦回到現實，無論是美好還是殘酷的現實，都會推著他們變成無趣的大人。
    又或者，就像桃花源一樣，“此中之事不足與外人道也”，一旦離開，便無法回來。一旦與現實相連，這裏便會不複存在。
    我坐在萬米高空，俯視著孩子們共同搭建的，花樣繁多的“遊樂園”，糾結著是否要因為並不占絕對多數大的孩子，做出可能會毀掉這裏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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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有多少人想回去。”
    一念所動，四周天幕之上浮現出一幕幕畫麵。隻要不涉及回到另一個世界的事，將這裏七千九百八十二個孩子的生平同時展現出來，根本不是難事。
    我一開始就能這樣做，但樸素情感讓我覺得，還是要認識具體的人，而非一串“數據”。不過現在是統計數據，也不用那樣較真。
    拔下幾根頭發，輕輕一吹，一大堆“皮魯魯”飛向四周，一起去確認那些信息。
    結果比我預料得更壞，有強烈回家欲望的，真的很少，有過回家念頭的，也不多。沒辦法，一堆人夢寐以求的終點就是天堂，這裏已經是“天堂”了，何必回到人間。
    “管理員，出來談談吧。”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世界意誌”這種東西，但我覺得有，那它就應該出來見見我。
    “皮魯魯，有什麽問題嗎？”
    “不開心？”
    “不高興？”
    一些流雲搓成三個團子，在我周圍跳動，臉上是顏文字一樣的疑惑表情。
    “我是不是沒法離開這個世界了？”
    “為什麽要走，這裏不好嗎？”
    “很好。”
    “很好。”
    是呀，這裏很好，換作它們的視角，我肯定也沒法理解，為什麽要離開。但......但是什麽呢，難道是要說：
    “孩子們走了，家長得多傷心呀。”
    “吃苦是福，怎麽能一直待在這裏。”
    “都來這裏了，家庭怎麽傳宗接代，人類怎麽繁衍生息”
    “......”
    我都覺得這些言辭好笑，每個孩子，在成為父母的子女，社會的棟梁，人類的未來之前，他們先是他們自己。我們可以引導他們成長，卻總是妄想主宰他們的未來。
    “唉，算是，再給孩子們一次選擇的權利，或者，給家長們一個挽留的機會吧。”
    我隻能想到這個了，畢竟回不回去，不該由我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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