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一直很討厭悲劇結尾，當然，現在也不喜歡。記得一部電視劇裏，男主最後要在妹妹和媳婦裏選一個人祭劍，做這種其實沒有選項的二選一。
    我當時就很難理解，編劇是惡心人嘛，非要搞這種，但後來也知道了，有些時候，我們的確要麵對這種，兩種選擇都很垃圾的情況。電車難題，隻是類似現象的概括而已。
    而基金會，就是毫不猶疑，做下“犧牲小部分人，拯救大多數利益選擇”的組織，這次，也是這樣。
    我對那位隻短暫相處過的老前輩的最後回憶是，他坐在地上，雙手向兩邊伸開，手裏分別拿著一黑一白的兩顆球，懸在“靴子”旁邊。他的身後，數不勝數的白團覆蓋了大半個天空，這個“紅色世界”幾乎所有的組成部分，都在向它們靠近，包括我們腳下的這片區域。
    我既好奇老前輩最後在想些什麽，也很想知道，這些人畜無害的白團，對這個世界到底意味著什麽，不過顯然，這些問題的答案...至少現在我是不可能知道了。
    因為白團強控了整個世界，我們的歸程相當順利，回到那個傳送門的用時，隻是來時的不到四分之一。
    “你們先走，我給老爺子放個光。”
    通訊距離不夠，但“閃光彈”的本職，大抵就是亮那一下。
    跳入傳送門後，先出去的053扶住踉蹌的我，幫我摘下了全損版的頭盔。天空依舊昏暗，大地依舊鮮紅，但濃鬱的霧氣已經消散，“定風波”“白鴿”兩個特遣隊就在傳送門前，地窖上守著，看來他們的任務也相當順利，嗯，大概。
    就像我們一樣，現在的他們也都不是滿編的，“定風波”剩六人，“白鴿”隻剩三人，其它的，應該都在床上躺著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的任務是什麽，但看到旁邊好幾處被整齊削掉的房屋和土坡，以及一個高聳的，之前肯定不存在於此的，有二十米高的結晶化柱子，我就知道，門內門外，也都隻是結果是好的。
    “還好嗎？”
    “應該吧。”
    “都結束了，走吧，後麵就是後勤的事了。”從傳送門出來的055，又恢複了那有些吊兒郎當的語氣，“052，開路。”
    沒等052回應，055身後的傳送門閃過一陣並不刺眼的白光後，就突然消失，空中，隻剩兩隻相隔一米左右的“靴子”。
    “這靴子？”
    “小子，你去碰碰看。”
    “好像，隻是一個‘影子’。”
    我緩慢伸出的手，從“靴子”裏輕鬆穿過，大概是“靴子”依舊存在，但在這個世界，隻是留下了投影，至於迪安特·魯朗密前輩，應該什麽都沒有剩下了。
    “那就行，走吧，休息一會後，應該還有事呢。”
    雖說是交給後勤部門，但這麽大一塊地，真收拾起來，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
    ——
    “0307？”
    “嗯，剛回來沒多久。”
    被劃作休息區的教室裏，在我小眯一會的時候，隔壁課桌上的補覺的1225終於睡到自然醒了。
    “誒，為什麽鬧鍾沒響呀。嗚...你好像，不是太好。”
    “額....哈，有點貧血而已。”
    相較於幾次幾乎萬策盡的局麵，這次隻算是有點驚險——好吧，主要是白團們太誇張了，把所有仇恨都拉住了，如果早點知道的話，我應該一去就找個高點的地方往下跳......
    誰知道這麽多呢，過去，已成定居，無法改變。
    “比起其他人，我這算是安然無恙了。”回去之後，我和“星光”第一時間就去看望了差點沒命的050，即使經過搶救，她的命保下來了，但由於右手的結晶化太過嚴重，即使恢複後，應該也很難再像從前那樣了。
    還好在隊裏當狙擊手不需要專精狙擊技能，作為複合型人才，050休息一段時間後，應該就能歸隊了。
    但其它隊裏比較嚴重的那幾位，應該隻能提前退休了，畢竟其他人不像050能回來的那麽及時，抬上手術台時，一些結晶都已經破碎脫落，再怎麽醫術高超，現在也做不到無中生有。
    “不說這個了，後續安排，你平板裏有消息了嗎？”
    “嗯，我看看......”
    “不用了，看窗外。”
    透過窗戶，我們能看到熊熊火光從山坡後衝上天際，暗淡的天空被映染得格外絢爛。稀釋後的紅霧，也是通過高溫激活後才能彌散開來，看來後勤部門，是找了一種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話說，扔顆小型氫彈是不是更直接。”
    “啊？那也太誇張了吧。”
    “別閑聊了，你倆，趕緊跟我去食堂。”
    “飯好了？”
    “你小子就想著吃呀。人手不夠，趕緊過去幫忙。”
    好吧，看來我們都是“複合型”人才。
    ——
    解決問題花了幾個小時，後續處理卻花了三天，主要是結晶態的紅霧實在太多了，大火一燒就是兩天多，周邊好幾個國家的燃燒彈庫存都幹沒了，似乎還有不少是本來要援助某戰場的——這樣也好，起碼不會落到還正常的土地上。
    “姐姐，我爺爺，是英雄吧？”
    “嗯，當然是。”
    小迪完全不像那些同齡孩子，麵對親人的離世，會有著雖不明了，但覺悲傷的情緒，因為，這樣的事，他其實已經經曆過了，上一次，是他姐姐的葬禮——基金會研究員，在一次突發事故中，為保護實驗數據，當場犧牲。
    站在滿是灰燼的土地上，立於草草規劃出的陵園，看著墓碑上，照片裏，那個帶著和藹笑容的普通老人，他想問的問題，好像隻有這麽一個。
    “小迪。”
    “爸爸。”
    孩子跑向一個中年男人，順勢被那位壯漢摟起。看製服，他果然是某個特遣隊的一員，終於完成了屬於自己的外勤任務，趕了回來。
    “媽媽呢？”
    “還在忙，應該明天回來。”
    “各位，辛苦了。”
    “老爺子說，那些家傳的勳章，現在就交給你保管了。”簡單致意後，055迎了上去，拍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
    魯朗密家族，從國王的騎士，到特遣隊的隊員，與各類異常已經爭鬥了四百餘年，往後，似乎還要繼續下去。
    “來，一起給躺著的夥計們，敬個禮。”
    這次事件，一共有是十九個人因為不同但也相似的原因離開了這個世界，無論最後屍骨葬沒葬在這裏，都會有一個墓碑，連同四百年來，所有葬身在這裏的人，一同長眠在這片山坡上。
    “咕—咕——”
    敬禮的時候，一隻羽毛淩亂的雞從陵園另一側溜達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嘴啄著墓碑前的花。
    “這哪來的呀？”
    “應該是之前飛機裏落下來的，然後跑出了這個區域，之後又...它運氣真好。”
    “額...也可能是足夠努力，翅膀撲騰得足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