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鸞鳥屠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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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城。

    狼藉一片。

    大街小巷躺滿了屍體,鮮血匯流成河,一群身著黑衣的幽魂正在城中遊蕩。

    這哪裏是王權的更迭,分明是血腥的屠戮。

    櫟,這位被翼王放逐回任城的翼後,此時站在生門的城樓上。剛才,她就是站在這裏,目睹成千上萬支銀燦燦的箭從梵宮墜入任城。

    在五彩玄鳳雕像的注視下,在她這位翼後的眼皮子底下,那些無辜的百姓掙紮著,用無辜地雙眼回望了五彩玄鳳的神像一眼,隨著汩汩鮮血噴薄而出,伴著撕心裂肺地叫喊聲、求饒的聲音,化為這城中一具具再也無法動彈的屍體。

    尚付,不,現在應該叫他鸞鳥了。

    他在任城上空恣意揮動帶著翅膀,指揮著來自地獄的幽魂向任城內的百姓進行無情的屠殺。

    “迦樓羅,你再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著不出來,別怪我殺光你的城民!”鸞鳥盤旋在任城上空,嘶叫著,搜尋著翼王的身影。

    在翼後的眼中,這一幕似曾相識,卻又大相徑庭。

    她至今依然清晰地記得,十幾年前,在蟲渠的幻境中,她明明看見的是獸族侵入任城,如今製造這場殺戮的竟然是蟲渠的幽冥之兵。

    一切正如翼王所言,少康竟然真是被冤枉的。鸞鳥當年化身為蟲渠,製造這個隱晦的迷局,難道隻是為了奪取翼王的天下?可是這跟少康又有什麽關係?

    她思索著這些未解之謎,看著那些慘遭荼毒的生靈,不禁流下了淚。可惜她丟了一魄,功法全失,如今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一條條無辜的生命被箭刺中,扭曲著臉倒下。

    “櫟,你現在滿意了?”鸞鳥飛到了生門的城門樓上空,氣焰囂張地對翼後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你若不告訴我迦樓羅真實的藏身之所,這城中的百姓,我一天殺一批。”

    “鸞鳥,你搶來這天下,不是用來實現權力和欲望的嗎?如今你把這滿城百姓殺光,你想統治你一個人的天下麽?”翼後抬起頭,迎著風對他說。

    鸞鳥尖刻地笑著:“你別忘了,我已經死了。一個死人,為什麽要統治活人的國度?我要殺盡這城中之人,讓他們屍骨堆積如山,讓這座城池成為人間地獄。”

    殘忍,隻能用殘忍來形容。

    翼後此時心中已萬分懊悔,千不該萬不該,當初不該毫無警惕地將蟲渠引入梵宮,更不該輕易相信他的鬼話,葬送了自己的功法和尚付的人生。

    “你還是賜我一杯鴆酒,殺了我吧。”翼後心裏一片死灰,已沒有了絲毫求生的欲望。

    “我後悔了,不想殺你了。讓你看著我殺人,比直接殺了你更讓我感到痛快!”

    “不!”翼後撕心裂肺地叫起來,“鸞鳥,我求你了,不要讓百姓們卷到王族的戰爭中去。”

    鸞鳥似乎並沒在意她的話,扇動翅膀,向梵宮的方向飛去。翼後驚慌地跟著他,跑下城樓,尋著鸞鳥飛去的方向,穿過一個個廝殺,踏過一片片血跡,邁過一具具屍體。血濺在她的身上,一股股死靈的冷意滲透進她的肌膚之中。她顧不上這一切,隻是邁著艱難的步子,向梵宮奔去。

    她一定要阻止鸞鳥,阻止這場殺戮。

    夕陽,斜斜地照射在五彩玄鳳的神像之上。那神像倏地緩緩發出一陣五彩之光。

    無論是鸞鳥、殺戮者、翼後還是四處逃竄的城門都停了下來,注視著被五彩聖光籠罩著的玄鳳神像。

    “還活著的,都跟我走。”一道金光閃過,任城上空出現一道幽冥難以逾越的結界。從結界中生出一道五彩橋梁,橋頭穩穩落地,卻看不見橋的盡頭。

    求生的翼族百姓全然顧不上前路是生是死,全部蜂擁而至。

    鸞鳥盤旋在梵宮上空,怒視著這佛光、結界和橋梁,立即扇動雙翼想要飛過來,卻被這結界硬生生地擋住,無法入內。

    “你是誰,憑什麽壞了我的好事!”鸞鳥淩空嚷著。

    “鸞鳥,也是你父王該有此劫。任城,暫且借你一段時日,你若再行殺戮,休怪佛法無情。”一個聲音如同流星在山間炸裂,在任城上空回旋。

    翼後注視著這一切,呆滯地站在那裏,就像一隻丟了魂魄的屍體一樣,不知所措。

    懸浮的結界,停下的悲傷,緩慢流淌在地上的血液......

    這一切,本不應該發生。

    忽然,她的沉默被那個聲音擊破,讓她絕望的情緒中又注入了一縷陽光:“翼後,你還不走,更待何時?”

    她回過神來,也踏上了那道浮橋。

    當那座浮橋被結界包裹著越升越高,她與鸞鳥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們的眼光再次觸碰在一起。

    “為什麽,你要這樣做?”她流著淚問道。

    鸞鳥沒有回答,那雙殷紅的眸子裏,仇恨之色更重了。

    翼後跟著那座五彩浮橋掠空而起,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已來到一座霞光縹緲的山峰。這是一座何其雄偉的山,它頂摩霄漢中,根接須彌脈,巧峰排列,怪石參差。懸崖下瑤草琪花,曲徑旁紫芝香蕙。

    浮橋漸漸落地,百姓們從橋上下來,跟隨幾位佛陀前往山腳下的村莊修養,獨留下翼後在這山頂之上。她打量著這陌生的地方,隻見山頂的東西兩側皆是蕊宮珠闕;南北兩方全是寶閣珍樓。

    當太陽光熱切地照過來,斜風輕撫著山頭的樹葉,那些沙沙的聲音宛如一首平淡、緩慢的樂曲。這聲音搖曳在她的耳畔,如虛空中的雲彩,變幻著美妙的樣子,又如一彎清泉,洗滌著她過往的罪孽。

    她努力拚湊著零碎不堪的記憶,似乎看到陽光透過山間氤氳的霧氣,隱隱浮現出尚付的臉。尚付在對著她微笑,而他的身後是一片血腥的殺戮。她又似乎看到揭開麵具的蟲渠,那張麵具背後,是鸞鳥猙獰的臉。

    鸞鳥的樣子,看起來就是一隻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