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安素素這麽說，司沐顏心中一緊。
    在她那個男女平等的年代，她都不相信感情，到了這個以男人為天的時代，她更加不相信了。她覺得世上最不重要的大概就是真心了，從前安素素，便是如此。
    “是個書生？那他……”
    安素素握著她的手：“顏妹妹，我知道你擔心我，怕我好不容易出了狼窩，又入虎穴。但我稀裏糊塗這麽多年，已經有過婚姻，也明白世事常不能盡如人願。往後餘生，我想恣意一些，他……很好，若是一直這麽好，我當然願意繼續走下去，若是不好，我也不會委屈了自己。”
    司沐顏的心放了半顆回去。
    以前的安素素，並不知道安家會一直站在她身後，不知道她畏懼的親爹，會用所有的力量去保護她。現在她知道了，自然就不怕了。
    司沐顏到了這莫名其妙的古代，不敢任性妄為，是因為她沒有底氣與後盾，她隻能努力掙錢，好讓自己，讓家人不至於一直陷在泥濘裏麵。
    安素素不一樣，她有試錯的資本。
    安素素繼續說：“印郎比我小一歲，他爹原本已經高中同進士，奈何在歸京的途中遇險，人沒了。而後他們孤兒寡母，被族中趕了出來，恰好被我爹娘救助，也因此他才能得以繼續進學。前些年他娘病重走了，他說自己長大了，便辭別我爹去了鳳凰縣，沒想到……”
    “若你覺得他是個好的，在一起也沒事。”司沐顏說，“但知人知麵不知心，可要防備一二。”
    安素素點點頭：“我也是思慮好多天，才點頭答應的。他……他都中了秀才，才要來提親，可見也有幾分真心，下半年他要鄉試了。另外……他希望能在趕考之前，娶我為妻，免得橫生枝節。”
    這位印書生，倒是個懂事的，鄉試得中就是舉人，是要被稱老爺的。到時候提親的人怕是要踏破門檻了，怕安素素沒有安全感，他索性現在就提親成親。
    “我是二嫁，親事不想大辦。而他中了秀才之後，族裏的人找回來，被他給打了回去，沒有族人，親事也不會大辦，倒是我倆都挺合意的。”
    說了會子話，從安素素的嘴裏，聽得她這位未婚夫婿是個不錯的，司沐顏便不再多說什麽。
    安素素拉著司沐顏說：“對了，今日鳳凰縣來了個有名的先生，在城郊舉行荷花宴，他受邀也來了。顏妹妹若是得空，可願意陪我去看看他？”
    這種文人墨客舉行的宴會，一般都是寫詩作畫，司沐顏對這些不感興趣。可見安素素一臉期待的樣子，到底沒有拒絕。
    路上司沐顏差不多搞清楚了，這個先生人稱東籬居士，文采斐然，所以被一眾才子追捧。據聞他弱冠之年便高中狀元，有宰輔之能。但他為官三載卻辭官不肯再入仕，滿腹文學都寄情山水之間了。
    他一輩子不曾婚娶，亦沒有子嗣，但又在各地都有紅粉知己，他的詩畫，被世人傳頌，故而他本人的聲望，也是極佳的。
    最讓學子們追捧的，還是十數年前，他在某地暫居，指點一批學子，那批學子在當年的會試中，全都高中了。而後他去了好些地方，據說能得他點撥的，都有不小的造化。
    所以這一次，東籬居士來鳳凰縣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周圍許多郊縣的學子都紛紛過來，想要得到他的指點。
    荷花宴也格外熱鬧。
    當然了，普通人也隻能在外圍看一看熱鬧，能靠近東籬居士不容易，而且，隻有受邀之人才能入席，與東籬居士同席暢飲。
    那些學子都搶不到的地方，安素素和司沐顏也夠不上。好在這地方設計巧妙，除了水榭的荷花宴，附近還有台階，台階上麵也有一圈茶台，有錢的客人便在這裏圍坐，能不遠不近的看到荷花宴的場景。
    安素素早就使了銀子，她們二人便在茶台看著荷花宴。
    “你看，那宴席最末，穿藍色常服的便是印郎。”安素素含羞帶怯，扯著帕子偷偷告訴司沐顏。
    司沐顏看過去，其實離得這麽遠，也看不太真切。但是個身材板正的人，沒有一般書生那般弱質風流樣兒，他倒像個武夫，而且舉手投足，也有一股子莽撞勁兒。
    衣著隻是一般，安家家大業大，不說錦衣玉食，卻也差不多。這位印郎卻隻是普通的麻衣，好在衣服不是太舊，故而不算突兀。
    司沐顏心中暗暗點了頭，如此場合，他沒有為了撐門麵，讓安素素給置辦行頭，可見並不是個虛榮的。另外，他穿得並不算寒磣，可見心態也還好，不似好些貧寒卻有才之人，自卑又自傲。
    又掃了掃，那東籬居士雖已年過五旬，可模樣不見老態，自有一股子儒雅的氣質在裏頭。
    司沐顏是很喜歡這類學者的，雖裏頭道貌岸然的多，但她又不與人談戀愛，倒也不在乎人家的內裏是個啥樣的。
    “這位東籬居士，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好看許多。”
    她一說話，旁邊茶台上一個自來熟的男人就接了話：“小娘子怕是不知，當年東籬居士不肯入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容顏絕佳，有那高官之女瞧中了，要讓他做婿，他死活不樂意，得罪了人，這才做不成官。”
    男人的同伴則笑：“東籬居士謫仙一般，嶺南城的鳳仙姑娘，都是他的知己呢。”
    “有女子在場，如何好這麽唐突？”自來熟斥了句，拿起扇子扇風，又對司沐顏笑道，“瞧二位女郎，不像是好詩書之人，今日怕不是來看東籬居士的？可是有家人在席？”
    他大大方方，司沐顏便也不拘束，笑道：“我姐夫在席間。”
    自來熟驚訝堆起了笑：“令姐夫真厲害，能入席的都是才華不俗之人，不然，也入不了東籬居士的眼啊！”
    司沐顏頷首：“原來如此，我們先前還不清楚呢。”
    自來熟順手指著東籬居士左側的人：“你瞧那一位，原本隻是村內學堂的普通夫子，但他的才能被東籬居士看上，就奉為上賓，能坐在居士左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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