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走過去，給萬誠上了一炷香，就站在一旁，並沒有說話。
    還是二妹看萬父實在憔悴，支撐不住了，才對小弟說。
    “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更要盡力去活著。萬叔父情況不太好，我們且先回去吧。”
    小弟點點頭，爬起來去扶萬父：“叔父，萬誠替我擋刀時我就說了，這輩子他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往後我會把您當親生父親一樣孝敬。”
    萬父實在疲累，並沒有說什麽。
    回去之後，因為萬母病倒，家裏隻有蓉姐兒忙前忙後，燒水給大家泡茶，又忙著要去做午飯。
    萬父身體不舒服，拿點東西都累得氣喘籲籲。
    蓉姐兒說：“爹，你先休息，沒事的，這裏我來就行。”
    二妹見狀，帶著丫鬟紙鳶去做飯：“蓉姐兒，家裏有什麽菜，我來做就好。”
    蓉姐兒十分難為情，家裏什麽都沒有了。她慌忙將二妹他們今日帶過來的禮品拆開，從裏麵拿出肉食。
    當著客人的麵拆這些，其實不太禮貌，但是蓉姐兒也顧不得了，家裏根本沒有什麽能招待客人的。
    紙鳶去米缸裏看了看，不自覺皺起眉頭。
    蓉姐兒見狀，忙說：“姐姐，不吃這個。我馬上去換。”
    二妹在鄉下住過，知道蓉姐兒的意思。那米缸裏麵是陳米，黴味重，有些吃起來還發苦。
    一般人家吃不起精細的白米白麵，都是混著一起吃。尤其這裏是京郊，相對還是富庶之地。
    怎麽萬誠家裏這麽窮的嗎？上次她吃的那些，也是萬母換的？她明明有給他們拿錢的啊。
    二妹拉住蓉姐兒問：“家裏有白麵嗎？”
    蓉姐兒打開白麵袋子，小聲說：“不多了……”
    二妹說：“吃麵吧。”
    她動手擀麵，做澆頭，看得紙鳶一愣一愣的。
    “姑娘，沒想到你這麽會做飯！這臊子看起來就好香，奴婢好餓啊。”
    二妹說：“之前我們家做餐食的，我這手藝，比瑾姨和村裏那些會做的婦人差遠了呢。”
    紙鳶餓了，吞了吞口水。
    二妹問蓉姐兒：“這才幾日，我上回拿過來那些東西，怎麽都沒了？之前不是偷偷給你娘銀子了嗎？是你們沒空去換吃食？”
    “……”蓉姐兒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姐姐，那些都被本家拿走了……”
    “什麽？”二妹吃了一驚。
    她已經知道，萬家為了保持清流名聲，任何與利沾邊的事情都不做，整個嫡支隻靠著那點俸銀度日。
    可京都繁華，進出打點哪一樣不要錢？
    就隻能靠旁支辛勤供應了。而且還不許旁支經商，大家隻能土地裏刨食，拚了全族的力氣，才勉強維持京都萬家的繁茂。
    可是，上次二妹給錢萬母，是偷偷塞的，讓她藏起來了啊。
    蓉姐兒說起這個，就眼淚汪汪：“前日哥哥的屍首被送回來時，那邊聽說大理寺卿還有姐姐你來看過我們，就讓我們把所有的東西交出去……這還沒完，他們還搜家搜身，稍微值錢的東西都搜走了。這……我家今年的收成已經交了，剩下的被搜走，什麽吃的都沒有了。”
    蓉姐兒抹著眼淚：“這點白麵，還是隔壁嬸子看我娘病得厲害，送過來讓我給娘做著補養身體用的。”
    二妹聽到這裏，已經憤怒得不行了，問道。
    “這麽苛待，你們族長不管嗎？”
    蓉姐兒低聲說：“族長想管也管不了，我家……現在沒有男丁了，他們更不會管的。”
    沒有男丁，兩口子都病著，家中除了十歲的蓉姐兒就沒有別的孩子了。
    也就是說，這個家都沒有多少價值，族中對他們，當然不會再關注了。
    灶房不大，三個人在裏麵，就有些擁擠了。阿鬆本來也想進來幫忙，見不方便，隻好放棄，站在外麵說。
    “司二小姐，那個……我們王爺生病了，什麽都吃不下，這兩日就吃了點白粥，您看能不能幫忙弄點吃的？”
    二妹頓了頓，微微蹙眉，還是點了頭。
    她稍稍沉吟，便重新擇菜。
    蓉姐兒問：“姐姐，那位大人不與我們吃一樣的嗎？”
    二妹本來做的澆頭是紅燒肉和羊肉卷，搭配青菜雞蛋。現在重新折菜，又切瘦肉肉沫，明顯不一樣。
    紙鳶見狀，過來接過姑娘手中的菜，一邊忙活一邊解釋：“不是說王爺生病了嗎？病人哪裏能吃那麽油膩的？”
    蓉姐兒點點頭。
    紙鳶看了眼自家姑娘，她雖然了解不多，但多少明白些許，知道姑娘與寧王之間有些不清楚。而且這不清楚，還是姑娘回來之前的事情。
    當然了，她是姑娘的大丫鬟，也很懂事，知道姑娘不說，她就不問，更不會亂嚼舌根。
    外麵小弟跟萬父說話，非要將萬父一家接到城裏住。
    “你放心，太後娘娘給了我三姐姐一處宅子，空置著沒人住，回頭我問三姐姐討要，你們隻管安心住在裏麵。”
    萬父堅決不肯：“世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實在不行，家裏還有雞和田地，我們放心不下。”
    小弟說：“有什麽放心不下的？你要是舍不得，把田地賃給別人種不就可以了？”
    萬父覺得心中發苦，他哪裏是不舍得田地？那些田地是族中的，不是他們的，按照人頭來分，每個人的地每年要往上交不少的糧食。
    他不種地，那些上交的糧食怎麽辦？
    司家給他的，都被嫡支和族中拿走了，族裏與他說，他身為萬家人，隻能死在萬家，哪裏都不能去！
    他自己就算了，可畢竟還有個蓉姐兒，要是他們跑了，蓉姐兒的戶籍怎麽辦？將來嫁人，還不是被族裏拿捏住了？
    小弟不知他的猶豫，還在說：“你不喜歡城裏，就去莊子上，我家有好幾處莊子，你們過去住就好。”
    寧王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見小弟越來越激動，恨不得立刻就給萬家人收拾了，一起回去。
    他開了口：“司世子，不必這樣著急，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與萬家溝通，待得溝通好了，如何安置萬誠家人，你們再做考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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