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正道起得晚。
    喝著喝著就上頭了。
    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張正道才醒過來。
    郭蘭英打來了洗臉水，胡芸英端來了一碗麵。挑開麵一看，還有個荷包蛋埋在裏麵。這是真的將張正道當成了老爺。
    不過沒看到舒白梅。
    女鬼這兩天有些不正常。
    等洗了臉，吃了麵，背著手，老爺一樣的到了大殿，大殿上孫鎮監家的仆人傻柱已經等在這裏了。
    “道長……可算出來了，我都等兩頓飯的功夫了。”
    傻柱拉扯張正道的袖子。
    這孩子有些急了，一大早天不亮就出門，爬了一個時辰的山，到了這裏還等了兩個時辰。肚子早就餓了。
    “拿些吃的出來吧！”
    張正道吩咐。
    郭蘭英返身進去，拿了兩個大肉包出來，遞給傻柱。傻柱喜笑顏開，一口一個，沒了。拳頭大的肉包，一口能吃一個。
    “再拿幾個，小裏小氣的。”張正道說。
    傻柱就一直吃，吃了六個才停下來。
    其實他還能吃，但是郭蘭英死活不進去拿包子了，隻說包子吃完了。張正道知道，包子還有幾個，隻是這丫頭舍不得。
    也是，遇到這憨貨，再厚實的家底，也得省著點。
    以後收徒弟，第一件事情，就是看飯量。飯量越大，進桃花觀的幾率就越大。因為飯量大，夥食收入就高。
    “說話！”
    張正道坐在蒲團上，對著也一屁股坐在蒲團上的傻柱說道。
    傻柱：“鎮監老爺讓你去收屍……念個經，一兩五錢銀子。屍體就在鎮上的廣場上。”
    “行，帶路！”
    張正道揮手：“拿我吃飯的家夥來。”
    一會兒，胡芸英和郭蘭英這雙英帶著家夥什出來了。
    “你們倆不用去，就是收個野屍，弄三個人去幹甚。”
    張正道接過家夥什，和傻柱一起下山去了。
    雖然在陵州城這樣的大城市見過世麵，也見過像賀中正這樣的大戶人家出手闊綽的，但是小錢也是要賺的。
    持家猶如針挑土，敗家猶如浪打沙。
    在地球上的時候，張正道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廣場上西邊，頭朝東，腳朝西的擺放著一具屍體。穿的是青衫，胸口插了一個血洞，已經幹涸了。但是除了一身衣服之外，也沒有武器。
    張正道懷疑，搬運屍體的打工人已經摸過屍了。
    一般江湖人使用的武器，莫約可以賣點錢。再加上身上可能還會帶點現銀，所以搬屍人的工作是比較搶手的，全看孫鎮監給誰做了。
    也主要是孫鎮監看不上那三瓜兩棗。
    身上有沒有錢，一眼就能看出來。
    銀子、銅錢稍微多帶一點，懷裏藏的荷包或者褡褳，就會鼓起來，遮都遮不住的。
    一個搬屍的漢子在旁邊看著屍體的，等張正道來了，就迎上去。
    “可算來了！”
    “你先走吧！”張正道打發他回去。
    搬屍的漢子又不急著走了，神秘得像是清風衛臥底人說道：“你知道這死鬼是誰嗎？”
    張正道搖頭，懶得去算。
    “嘿嘿，不知道了吧，青衫客墨青雲。知道墨青雲是誰吧？”
    說話的時候，還眼睛四處張望，躬身附耳，好像生怕被人發現了驚天大秘密一樣：“我隻說給你聽哈。”
    “到底誰啊？”
    “拐了劍神老婆的那個狠人。聽說……不隻是把人老婆拐了，還把人老婆給一劍捅了。”搬屍的漢子還做了個拿劍往前刺的動作，表情都惡狠狠的，仿佛刺出那一劍的就是他。
    張正道恍然大悟。
    劍神秦守中盜劍，以劍神的名義，手持自己的成名武器，殺了給奸夫。這樣貌似就合情合理了。
    不過他還是不能原諒這種不告而取的行為。
    正說話間，那搬屍的漢子忽然停住了，看了一眼張正道的身後，一轉身就快步走掉了。
    張正道回頭一看，孫鎮監過來了。
    “道長有禮！”
    “鎮監有禮了，承蒙照顧。”
    這是張正道真心實意的話。
    “此乃青衫客墨青雲，被劍神所殺……”
    “貧道知曉。人生苦短，何必如此，白白丟了性命。”張正道和孫鎮監寒暄。
    兩人閑扯了一會兒，孫鎮監拿出了一封銀子，遞給張正道。
    張正道一看，竟然有十兩銀子。
    驚喜、驚訝的抬頭看著孫鎮監，手縮在袖子裏一算，頓時明白了，孫鎮監家裏有添丁之喜了。恍然大悟和孫鎮監對視了一眼，像男人之間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笑起來。
    “還要勞煩道長，我還有個小妾……”
    張正道點點頭：“無妨，我再煉點丹藥，過幾日，你便遣人上山來取就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孫鎮監和張正道拱手，笑眯眯的回去和小妾分享這個好消息了。
    張正道看著孫鎮監老而彌堅的背影，不由得也有些羨慕起來了。等道觀建立起來了，自己也要……
    是蝶仙子優先呢，還是徒弟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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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劃個拳，行個酒令？
    要不就像是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裏的一個土財主西門堅一樣，召集妻妾在院子裏，每個人麵前放一麵鑼。敲響誰的，誰就侍寢？
    “福壽無量天尊！”
    張正道念了一聲，按捺有些飄起來的心情，開始超度麵前的這個青衫客墨青雲了。
    江湖上的這麽多愛恨情仇，最後都不過化成了這麽一團死肉。
    江湖人命運本就多舛，這麽個年紀就是了，拉低了江湖人的平均壽命啊！
    這種野屍超度的時間一般不會很長，一個流程接一個流程的走完。也沒有人來守孝磕頭什麽的，所以到了下午的時候，張正道的流程就走完了。
    隨後孫鎮監派人來了，抬了一口薄棺材，將人放進去。
    也不管下午的時候，不能埋人的習俗，直接就抬走了。也不用張正道引路。反正在他們的眼裏，死在了外頭，能有人收屍，還有人念經超度，這已經比絕大多數江湖人好多了。
    一般死在了野外的，沒有人發現報官，要麽被野獸吃了，要麽遇到個心善的，隨意挖個坑就給埋了。
    孫鎮監也是沒法子，死在了他的地頭上，還是在鎮上，不管不行。
    張正道的事情做完了，江湖上又少了一個人。
    去桂大嫂的酒坊裏照例想要喝兩碗，走了幾步後，又折返了。
    主要是上次桂大嫂居然說自己練了邪功，要調戲鈴仙子這樣的小少婦。
    這一次就不照顧她的生意了，下次再說。
    隻不過走在鎮子上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上次回來，發現江湖人少了很多。這大概是因為鏡中月被盜了的緣故吧。江湖人士覺得自己受騙了。
    但是今天怎麽感覺江湖人士又多了起來？
    得催著點，讓秦守中早點將劍還回來。
    估計這些江湖人都是衝著秦守中這個真人秀來的。
    回來的時候，胡芸英和郭蘭英已經做好了飯了。趁著天色還沒有黑，三人吃飯。吃飯的時候胡芸英還匯報了今天的收入情況。
    “敬香的四人，一個本鎮的，三個外地的，江湖人。其中還有一個算卦。”
    張正道一愣：“我不在，也能解簽？”
    胡芸英：“我解的簽。”
    張正道：“我們道觀講究誠實守信，以後這種糊弄人的事情少做。”
    “是，老爺！”胡芸英表現得很乖巧。
    張正道又問道：“鬼呢？”
    胡芸英：“桃樹林裏吧，這兩天也不見她冒頭，奇怪得很。”
    晚上的時候，終於有月亮出來了。
    月光伴隨著風，越來越涼。
    張正道看著趁著月光去廂房的兩個女人換掉了輕紗薄衫，穿上了厚實的棉布長袍，就知道冬天已經來了。
    桃樹林在月光下明暗交織。
    窗外樹影斑駁，隨著初冬的風，搖曳的有些厲害。
    風裏帶著輕微的哨音，讓人的雞皮疙瘩又起來了。
    張正道正就著油燈看書。
    忽然心中一動，放下了手中的經文，披衣而起，朝著院子中走去。
    院子裏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
    腳踏著青石板上斑駁的樹影，朝著桃樹林那邊走過去。
    桃樹林裏的深處。
    一個紅色衣裙的女人，披頭散發，背對著張正道蹲著。
    張正道手指一彈，一縷清風就撩起了這個女人的頭發，隨即這個女人轉身。
    “道長——”
    舒白梅站起身。
    一具紅色衣裙女人的屍體隨著舒白梅轉身的陰影的移動，緩緩的露了出來。
    “我……我沒有心……”
    舒白梅說這句話的時候，臉頰上有兩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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