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仙？
    自己是仙嗎？
    張正道不知道。因為除了自己這個異類之外，好像沒有仙。
    自己曾經擔心了好久的仙尊佛祖之類的大能，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因此估計是個沒有仙佛的世界了。
    張正道看著萬穀生，然後摸了摸這個年輕人的頭。
    年輕人頭腦容易發熱。
    “看到這個人了沒有？”
    張正道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指了指剛剛被郭蘭英填埋好的墳頭說道。
    郭蘭英拍手：“埋好了，收工。”
    年輕人看了看郭蘭英，先天高手，居然做這種工作。
    “看到了！”
    年輕人目光移到了墳頭，點點頭。
    “死了！”
    年輕人：……
    這不是廢話嗎？你要不是仙人，老子幹你了！
    “知道他禍害了一個女人嗎？”
    “知道！剛才人群裏，我也在看熱鬧。”年輕人點頭。
    張正道勾了勾手指頭，指了指身邊的石頭。
    年輕人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了張正道的旁邊。
    “那個女人也是江湖中人，闖蕩江湖，沒有闖出什麽名堂，卻闖出了一個孩子。他本來是和那個殺人的漢子定了親的。青梅不敵天降啊！”
    年輕人一驚：“仙師認識他們？”
    “不認識……猜的！”
    年輕人：……
    張正道笑道：“你是逍遙派的傳人，逍遙啊，知道什麽叫做逍遙？朝遊北海暮蒼梧嗎？”
    年輕人點頭：“家師曾說，這才是真正的逍遙。”
    張正道哈哈一笑：“那是你心中的逍遙，而不是我心中的逍遙。依我看，不就是跑的快一點嗎？如果速度快也算是逍遙的話，那我祝你成為一個追光的少年……”
    年輕人：？？？
    “不入紅塵，怎麽知道逍遙？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留，是逍遙；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也是逍遙；酒逢知己千杯少，也是逍遙；縱橫江湖數十載，鬥膽劍氣入九天，還是逍遙……”
    年輕人臉色迷茫。
    “你心心念念的都是成仙成佛才是逍遙，須知成仙還有天道管，成佛還貪佛前香。你覺得成仙了還能逍遙嗎？”
    年輕人被問懵逼了！
    胡芸英悄默默的過來，拉扯張正道的袖子，這孩子都快忽悠傻了，悠著點。
    張正道點點頭，決定收尾了。
    “我住你的客棧，你不收我的錢，我覺得對我來說，也是逍遙了。一日一如意，固一日一逍遙。如此而已。”
    張正道對著年輕人打了個稽首：“打個比方，貴店若是還能免費提供一日三餐，那對我來說，就是得大逍遙了。”
    年輕人疑惑：“錢財之物也算是逍遙嗎？”
    張正道哈哈大笑：“你又魔怔了。錢財雖是身外之物，但是外物為精神之所寄，就像武林中人，將精神寄托在華山大比的名次之上一樣。”
    年輕人若有所思。
    “我追逐錢財，不過是追逐心靈的慰藉而已。”張正道站起身，往前一步，人已經去得遠了，隻有聲音渺渺而來。
    “得多錢財者，得大逍遙，大鵬扶搖九萬裏，借風而得逍遙，蜉蝣借住天地而得逍遙……壯士殺仇人於市朝，大俠論劍華山而登頂……紅塵之中，何處不逍遙？隻看人心是不是遼闊如天地……”
    道人已經走遠了。
    聲音依舊如洪鍾大呂一樣的在年輕人的耳邊回蕩。
    年輕人沉吟良久，徘徊兜轉。
    胡芸英和郭蘭英跟著張正道一路往鎮子上走去。
    “這年輕人忽悠暈了！”郭蘭英有些同情。
    胡芸英嗤笑：“他自己心甘情願的，都是求大道的人。嗬嗬，老爺說的這些話，我也知道啊，我說出來，這年輕人肯定是不會聽的，隻覺得好笑。他會說，嗬忒，你一個宗師，也配和我來論道？但是我家老爺說出來就不同了，畢竟老爺昨晚上……”
    “昨晚上咋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瞎打聽。”
    郭蘭英越發的好奇了，纏著問：“師父，這年輕人到底咋的了？被老爺揍了？”
    “揍得不輕！”
    “難怪今天這樣子就跑出來了……”
    “所以啊，強者一句話，勝過萬卷經啊！”
    到了晚上，客棧還沒有準備晚餐，張正道有些失望，這年輕人有點魔怔了，還在原地兜圈子，沒想明白？
    不過等了一會兒之後，客棧外麵忽然就傳來一陣歡呼的聲音。
    “仙師，我想明白了，我明白了！”
    張正道出了房間一看，年輕人手舞足蹈的進來了，一抬頭看到了張正道，欣喜的說道：“仙師，我明白了，原來逍遙就是……”
    “噓！”
    張正道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逍遙因人而異，你自己明白就行，不用告訴我。”
    年輕人猛點頭，然後搓了搓手，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張正道看了看天色，感歎了一句：“那個……三餐免費的事……”
    “馬上，馬上……”
    年輕人高興的喊了一聲：“老劉，好酒好菜都上來。我要和道長痛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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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掌櫃親自帶著夥計出來，飯菜不要錢的端上來，擺了滿滿的一桌。但是都是些素菜。
    張正道舉著筷子，歎了一口氣。
    “貧道不忌口！”
    年輕人立即喊掌櫃的和夥計將素菜換了一些，再添上了肉食，把一張桌子都擺的滿滿的，還上了兩壇好酒。
    這一頓飯，吃的張正道和胡芸英還有郭蘭英三人滿嘴流油。
    酒足飯飽，張正道道了一聲“多謝”，然後去了房間，各自安寢。
    掌櫃的見張正道三人離開，悄聲問年輕人：“這住宿費和餐費怎麽算？”
    年輕人擺手：“仙師乃是有道真人，自然是不用付錢的，你隻管好酒好菜的招待就行，一日三餐，絕不可怠慢了。”
    “是！”
    老掌櫃的有些不理解，但是主人家做事，他也不好問原因。
    到了晚上，一道人影又出現在了華山之巔。
    這一次年輕人來到了插著寶劍的那地兒。
    劍還插著，沒人拔得出來。
    白天的時候，四絕悄默默的過來，想要拔劍，結果拔了個寂寞，灰溜溜的走了。
    現在年輕人又來了，這一次他也不急於拔劍，而是盤腿在劍旁，想著白天張正道說的那些話，還有自己的感悟，進入到了冥想之中。
    胡芸英推著張正道。
    “又去了，他又去了華山之巔了。”
    三人正坐在張正道的房間裏，敞開著窗戶，然後遠遠的看到年輕人從山腳飛身上山的身影。
    “年輕人勤學好問是好事。”
    張正道轉過頭看著她倆，鄭重其事的說道。
    “但是……千萬不要鑽牛角尖。所謂逍遙之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是一個哲學問題……所謂哲學……說了你們也不懂。”
    胡芸英：……
    郭蘭英：……
    “以後凡是和你說那些你聽也聽不懂，看又看不明白的話的人，一定要離他們遠遠的，明白了嗎？混江湖的，千萬別被文化人忽悠瘸了。”
    聽到張正道關心自己，郭蘭英欣喜。
    “知道了，老爺！”
    脆生生的，喜滋滋的聲音，讓張正道欣慰。
    “老爺，那年輕人真的能修成仙道，成就逍遙嗎？”
    胡芸英繼續問。
    她其實也有點兒蠢蠢欲動了。
    特別是自家的道觀裏還有一隻鬼。而且這隻鬼現在的狀態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上次捏了一下她臉上的肉，居然比自己的還嫩。
    當時那隻鬼舒白梅的一句話，會將她氣死。
    “當然比你嫩啊，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我現在剛剛修成人身，這肌膚就是嬰兒般的肌膚，嗬嗬，你——胡芸英，不過一老嫗爾。”
    聽聽，說的是人話嗎？
    等老娘也修成神仙，一百年……不，一千年之後，老娘的皮膚也嫩如嬰兒，就問你氣不氣。
    嗬忒，什麽鬼玩意兒。
    聽了胡芸英的話，張正道哈哈一笑。
    “與其參悟這些莫名其妙的哲學，還不如在我的桃花林中多吸點靈氣。”張正道嗬嗬一笑，“靈氣才是滋養肉身，蛻凡化仙的實實在在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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