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道這幾天很安靜。
    閑了就去鎮上逛一逛，然後回房間看看書。
    自從輸了五百兩銀子之後，他兜裏的錢不多了，連郭蘭英的十兩銀子都覺得是筆巨款，並且考慮以後要不要還她。
    自己想象之中的比試死人的現象好像沒有出現。
    大家居然一團和氣的比武。
    什麽時候江湖人都變得這麽斯文起來了？
    也不是沒有死人。
    張正道在街道上的時候，就聽到遠處起哄的聲音，有人殺人了。隻不過殺人之後，張正道還沒來得及去拉生意，屍體就被自家人拖走了。
    據說是帶回家安葬。
    可惜了！
    轉了一圈，買了一串手珠。
    為了不還郭蘭英的十兩銀子，張正道也想得很多。
    隻不過回到客棧的時候，老掌櫃的說，兩個姑娘都出門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估計趕不上中午飯了。
    本來江湖人是很少吃中午飯的。
    普通人家都是日再食。
    江湖人不講究，餓了就吃。掙不到錢的時候，兩天一頓都能扛；掙到錢的時候，從早吃到晚都行。
    那種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氣幹雲的景象在這個江湖之中似乎並不常見。
    張正道還保持著一日三餐的習慣，有時候還會搞一點宵夜。
    修道修道，修得連吃喝拉撒，愛恨情仇都沒有了，那還修個毛線啊。
    張正道並不全信道經裏的哲學，對記錄那些術法的東西倒是沒有懷疑。因為自己真的能夠使用出來。
    道法自然。
    自然就是順人性。
    也主要是張正道接觸了現代的知識體係，也知道很多神話小說裏，那些仙佛大能，他們的欲望甚至比人欲更大。
    嘴裏說一套，背後做一套。
    仙人，仙人，既有仙之能，又有人之性。
    一人吃飯，都有四個菜，還有酒。
    不得不說逍遙派的萬老板真是大氣。人雖然不在了，但是交待過了，張正道一行人的所有消費，萬老板買單。
    豪橫！
    葷素搭配，還有一個湯。
    吃完的時候，忽然刮起了大風。
    北風呼嘯，馬上就把街道上的閑逛瞎溜達的人清掃的幹幹淨淨，都躲進屋子裏去了。看了看天空，彤雲密布，估計要下雪了。
    等張正道吃完飯的時候，兩個女人回來了。
    嘻嘻哈哈的一頭撞進來，然後撲了撲身上的一點點雪花。
    這裏的雪可比張正道的臨濱鎮的雪要大多了。
    “呀，我要吃飯！”郭蘭英看張正道吃完的殘羹冷炙，肚子餓了。
    老掌櫃人好，又讓夥計給整治了一桌，讓兩個女孩子吃。反正萬老板出錢，而且還特意交代了，務必好好的招待著。
    萬穀生自然也知道這一點點的招待遠遠比不過張正道的點撥之恩，但是盡自己的心，總得要做一些什麽。
    在兩個女人吃飯的時候，嘰嘰喳喳的討論今天在街上買的衣服和裝飾品的時候，門口進來了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女人。
    她身上還有沒有融化的雪花，手裏提著一把劍。
    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張正道看著她，笑了笑。
    “你來了！”
    女子也笑了笑：“我來了。但是我馬上又要走了。”
    “心願了了嗎？”
    “了了，從今以後再無牽掛。”
    “那就一路平安！”張正道對著她點點頭。
    她也對著張正道點點頭，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說自己的心願怎麽了的。兩人對話也極其簡單，但是都明白對方要表達的是什麽。
    葉三娘那天晚上離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了負心人。
    然後一劍將負心人給閹了。
    以前，葉三娘為了自己不再流落江湖，為了給未來投資，也為了愛情。她供了一個窮書生讀書，考官。為此，她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給了這個書生，還在江湖上接一些難度很大，掙錢很多的懸賞，傷痕累累。
    卻沒想到的是，窮書生如願考中了二甲進士，做了官兒，卻娶了官宦之家的女兒。又陷害葉三娘坐監，出來之後，受到打擊的葉三娘神誌不清，又被發賣到青樓。
    最後因為精神失常被青樓顧客投訴太多了，被趕了出來。
    流浪在外，不知道被多少心懷叵測的人作踐。
    張正道也是聽過葉三娘的經曆。
    有點像是地球上《三言二拍》裏的故事《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裏的情節差不多。隻不過這個葉三娘更加的淒慘罷了。
    到底葉三娘是個善良的人，即便是這樣的悲慘遭遇，也不過是閹了那個書生。
    葉三娘看了看張正道，忽然心情無比的開闊起來。
    因為張正道，她有機會報仇，也有機會重獲新生，前路不管好壞，都是為自己而活了。
    葉三娘轉身離開。
    雪已經越下越大了。
    整個小鎮都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變成了白色。
    葉三娘的身影也成了白色，從頭頂到身上，都是白色的。
    忽然葉三娘將自己手中的長劍往空中猛的投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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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劍在大雪中化成了一道影子，隨即消失在茫茫的空中，也不知道落在了何方。
    而葉三娘在雪地上的那一行行的腳印，也被大雪覆蓋了。
    人已杳杳。
    張正道忽然想起了《紅樓夢》裏的那一句話。
    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或許對葉三娘來說，身子的不幹淨已經洗刷不去了，但是心靈卻猶如這茫茫大雪一樣，潔淨無比，再無汙垢。
    張正道靠著門，看著在大雪中漸行漸遠，最後扔了武器，消失在路上的葉三娘，一句話都沒有說。
    然後有個人靠過來，握了握他的手。
    “老爺是在憐憫葉三娘的遭遇，還是同情她的結局？”
    胡芸英到底是成熟的女俠，會來事兒。
    “她不需要同情。”
    張正道看著胡芸英笑，也握了握她的手。
    “她隻需要這一場大雪，掩埋她心裏恨的人，還有不堪的過往。走了，沒什麽好看的了。這天底下的人，不幸的太多，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吧！”
    “老爺是菩薩心腸！”
    胡芸英討好的說一句。
    張正道一愣，臉都黑了，看了看胡芸英。
    “老子是道士！”
    大雪覆蓋了華山和華山下的小鎮。
    但是華山上的比武卻絲毫沒有被耽誤。
    再過兩天，就是郭蘭英的比試時間了。
    張正道算了一下，正好雪停。
    大雪封山，下麵的人不是一流高手很難上去。
    郭蘭英有點兒緊張，這兩天沒有出去，要麽在房間裏，接受胡芸英的講解，要麽就在客棧後麵的一塊空地上被胡芸英喂招。
    作為師父，胡芸英還是挺稱職的。
    郭蘭英也是經曆了廝殺的人，也經曆過險死還生的驚險場麵的人。隻不過她的修為提升得太快了，所以心境一直沒有跟上。
    雪停之後，雪夜看月亮，是別有一番風味的。
    客棧後麵的院子打掃幹淨，烹一壺茶，然後看著大雪覆蓋的華山，讓張正道又感覺到了大自然的偉力，營造出來的奇景。
    “這個給你！”
    張正道拿出一個符紙疊成的三角包，遞給郭蘭英。
    郭蘭英立即眯起眼睛笑，接過來，還對著胡芸英吐了吐舌頭。
    “老爺，這個符紙明天我不打算帶上去。”
    郭蘭英有自己的打算。
    張正道一愣，這小姑娘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了。放棄符紙的保護也好，這樣更加有利於她的成長。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張正道就帶著兩個女人出門了。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灰蒙蒙的。
    大冷天的，大夥兒都在睡覺，誰沒事這麽早起來？
    張正道哈了一口氣。
    頓時白霧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他再哈了幾口氣，白霧就成團的凝結在了他的麵前。
    他一隻手拉一個，白霧已經飄然在腳下了。
    隻喝了一聲“走！”
    三人乘霧而起，朝著華山之巔，冉冉而去。
    一個胖小孩不好好睡覺，推開窗戶，一抬頭看到了三人腳踏白雲，升空而去。
    使勁的吸了一口凍出來的鼻涕，轉頭看睡得打鼾的中年男人。
    “師……師父……有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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