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1963年12月18日
    香港
    兩輛車迅疾駛進行動組的院子，劉楚源和田佩瑜都在院子裏焦急地等候。
    趙安國在兩名強壯的組員挾持下被拖下車，劉楚源鄙夷地看著這個衣不蔽體一身惡臭的情報局上校，擺了擺手，對曹少武說：“讓人先衝洗一下，再給他找點吃的。”看到人被帶走，才轉過身熱情地向田之雄伸出了手，“辛苦了，羅組長！”並用左手重重拍了拍田之雄的肩膀：“幹得漂亮！你是怎麽發現他的……走，走，進屋裏談。”
    劉楚源步履輕快領著田佩瑜、田之雄、曹少武進到組長辦公室，高興地嚷著：“把房間燈通通打開。”
    刹那間辦公室裏燈火通明，劉楚源心情極好，“來來，都坐下，羅組長，你把來龍去脈給大家說說。”
    田之雄談定說道：“其實也不複雜。趙安國趁香港站生亂之際，借代理站長之便，企圖隱匿私吞並倒賣恒安貿易公司的一批豬鬃，不曾想遇到一夥職業騙子，被人騙走了貨，還欠了一屁股賭債。那夥騙子不知道趙安國的真實身份，企圖向其家屬勒索，就綁了他。”說著，從兜裏掏出梁港生的口供遞給劉楚源：“詳情這上麵都有，請站長過目。”
    劉楚源一目十行匆匆看完，順手遞給田佩瑜，“你們都看看，堂堂一個黨國的上校，墮落到如此地步，令人不齒！”他長舒了一口氣，接著說：“總部最擔心的是他投共或者成為第二個孫家麒，這下好了，事情弄清楚了，人也抓到了，去，把吳台長找來，立即向總部發急電。”他又轉向田之雄：“羅組長啊，你真是有勇有謀，幹得漂亮！幹得漂亮！”
    田佩瑜看完口供順手遞給曹少武，假裝好奇不緊不慢地開了腔：“羅組長的確足智多謀，可你是怎麽發現這個梁……梁港生的？又怎麽知道趙安國倒賣豬鬃的事的呢？”
    劉楚源光顧著高興，沒往深裏想，聽田佩瑜這麽一問，也把狐疑的眼光投向田之雄。
    田之雄淡然一笑：“是趙安國自已利令智昏露出了馬腳。佩瑜兄，你還記得香港站出事後，趙安國約我們二人在半島酒店喝下午茶嗎？他打發你去碼頭接電台後，又跟我聊了好久，一再盤問我與莫之英的關係，又打探恒安貿易公司的資產情況。我當時沒在意，以為他是代表總部來清查資產和損失情況，為重建做準備。直到前兩天，劉站長說趙安國失蹤了，我才把這兩件事聯係起來，覺得趙督察好像特別熱衷於了解恒安公司的存貨情況，但那是我手裏沒有任何證據，也不清楚恒安公司原來的經營和存貨狀況，但我知道，行動組租的倉庫有些並沒有被香港警方掌握，因為港警發還物品的清單上並沒有涉及到那兩間倉庫。我便從行動組小周那裏問出了恒安公司原來那個香港會計的住址，從他嘴裏知道了這批豬鬃的存在。後來又找到了那兩間倉庫的位置，從看門老伯那裏找到了一張名片，順藤摸瓜找到了開皮包公司的梁港生。趙安國最早接觸的正是這個梁港生，他也是馬克騙子團夥中的一員。也是我運氣好，碰上個沒種的，我稍微使了點手段，他就痛快招了。喏，就是這張口供，接下來的事情站長都知道了，趁那幫人外出花天酒地之機搶人唄。”
    這段說辭，田之雄曾經在腦子裏反複推敲過，應該是沒有漏洞的。隻要不涉及到莫之英，就可以解脫莫之英泄密和知情的嫌疑，從而為解除對莫之英的拘押提供證明。同時，行動組小周，還有那個看倉庫的老伯，都可以作為確鑿的旁證。至於那個香港會計，早就嚇得不知躲到哪裏去了，根本就無從查找。
    田佩瑜仍未死心，又追問道：“羅組長是怎麽知道行動組倉庫的位置的？難道是莫之英告訴你的？”
    田之雄冷冷答道：“你別忘了丁站長的錢夾是我幫找回來的。”
    這句話如同一支冷箭霎時讓田佩瑜閉了嘴，他不想當著新任站長的麵再扯出丁守拙的事情來。
    劉楚源疑惑地望著田佩瑜：“什麽錢夾？”
    這時，傳來敲門聲，進來的是電台台長吳鎮南。
    劉楚源中氣十足地說：“吳台長，你馬上給總部發封急電，直接呈送葉局座。內容是：前本局駐港督察趙安國，涉嫌侵吞公帑，並被詐騙集團綁架，已於12月18日晚七時許被我站解救及拘押，不日押解回台，證物亦隨同解送。目前尚未發現與共匪溝通證據。”
    吳台長記錄完，複述一遍，並沒有走，而是等待站長的表態。果然，劉楚源手撫前額又說：“在日期前麵加一句：經本站羅清泉組長縝密偵辦。好，就這樣馬上發出去。”
    吳台長這才轉身出了辦公室。
    田之雄又說道：“多謝站長誇讚。還有一件事要請示站長。梁港生還關在九龍的一間地下室裏，是不是派兩個弟兄去把他給放了？”
    一直沒說話的曹少武“騰”地站起來，“什麽，把他放了？那趙安國的罪豈不白受了？還有叫馬克的那夥騙子，不能就這麽輕易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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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之雄咧了咧嘴，輕蔑地笑了笑：“還能怎樣？把他們抓回來痛打一頓？斃了？還是交給香港警察？這裏又不是台灣，我們怎麽處置他們？越處置越麻煩。”
    田佩瑜搶著說：“羅組長考慮得對，香港站剛剛重建，不能再引起警方的注意。”
    曹少武紅著臉反駁：“那被騙的財產怎麽辦？不了了之？價值好幾萬美金呢！那可是站裏的公帑。”
    田佩瑜示意曹少武坐下，悠悠地說：“曹組長，你怎麽就不明白呢？財產受點損失是小事，局裏真正擔心的是趙安國成為第二個孫家麒。現在事情弄清楚了，人也歸案了，對局裏來說我們站已經立下大功一件，其它事情不足為慮啊！”
    劉楚源內心裏是讚同田佩瑜的看法的，可讓他不舒服的是田佩瑜把話說得這麽直白和陰陽怪氣的語調，就差沒直接說是他劉楚源上任伊始便出了這麽檔事，擔心再出個孫家麒影響自已的前程似的。他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羅組長的意見是對的，別忘了我們香港站的工作宗旨，沒必要斤斤計較小節。曹組長，你派兩個人到九龍去，把那個小子放了吧。哦，對了，帶上照相機，給他拍幾張照片，隨同口供一起送總部作為證物。還要警告他別出去亂說。”
    “是！”
    田之雄寫了個便條遞給曹少武：“這是地址。”
    門口傳來雜遝的腳步聲，趙安國在兩名組員的押送下被帶進來，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眼神不再充滿絕望，隻是換成了悲涼。他向劉楚源略一欠身，算是打過招呼，又冷冷地打量了在座的人。
    劉楚源說道：“我已致電總部，正在等待總部回複。這兩天你就好好呆在這裏，行動組的弟兄會保證你的安全。安國兄，你也無需喪氣，我給你交個底，隻要沒成為第二個孫家麒，就沒有生命之虞。”
    趙安國點點頭，轉臉朝著田之雄微鞠一躬：“我謝謝你啦，羅組長。”
    組員押走趙安國後，劉楚源對曹少武說道：“趙安國就安置在你們行動組駐地，24小時派人看押值守，讓他吃好睡好，養胖點，等總部回電後即行押回台北。”劉楚源看看大家又道：“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羅組長你把偵辦經過詳細寫一下交給我，到時一同與其他證物送總部。”
    “是！”眾人齊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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