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年12月9日 香港
字數:4886 加入書籤
第一百三十三章
1964年12月9日
香港
下午,田之雄捧著一疊材料敲開了劉楚源的辦公室。
“站長,您要的材料我整理好了。”
劉楚源接過材料,並不急著看,做了個手勢,讓田之雄坐下。
“羅組長,來,坐下,我們聊聊。”
自從他接任站長,碰到的第一個大麻煩是趙安國的事情,幸虧羅清泉出手逮住了趙安國,不僅為他解了圍,理清了原來的亂帳,還把麻煩轉化成了他的功績,得到局裏的褒獎,從此,他對羅清泉的能力刮目相看。按理說,羅清泉管的是大陸研究組,趙安國的事跟他沒有直接關係,可羅組長勇於任事,以香港站的利益為重的精神,這是他深為嘉許的。香港站的骨幹就這麽幾位,情報官田佩瑜是前任站長的親信,行動組長曹少武和電台台長吳鎮南都是局裏新派下來的,他劉楚源也要培植自己的親信呐。
劉楚源早年在美國留過學,後來在“總統府資料室”當過秘書,在“中二組”管過內勤,又在情報局裏做過處長,履曆中缺乏在海外站點當負責人的經曆,這對今後的升遷不利。因此,當香港站出事後,他托了上層關係,才被派任這個情報局最重要的海外站做站長,說好隻幹兩年,他希望這兩年能平平安安度過。
可事與願違,局裏以他的香港站做跳板執行“神斧行動”計劃,派出的20名隊員竟然被大陸一網打盡。本來,他沒把這事當回事,以為不過是普通的騷擾行動,反正是局裏直接組織的絕密行動,他香港站隻是負責提供在港食宿和製作掩護身份,到時送他們入境大陸,任務就算完成了,至於行動成功與否,與他沒有什麽關係。因此,他毫不關心行動的目標和具體內容。
直到三天前,葉翔的秘書小唐打電話通知他回局裏參加學習班,他才隱約感覺到這次行動的不同尋常。他知道,情報局對處以下幹部的輪訓很常見,但對少將以上幹部的學習班則少之又少,除非是“國防部”舉辦的輪訓,否則就是內部審查的代名詞。
他心裏很坦然,行動失敗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不僅沒關係,他和羅清泉還指出了局裏在隊員身份掩護上的粗疏,並及時補好了漏洞。不過,他還是擔心,葉翔把屎盆子扣在香港站頭上,讓他承擔行動失敗的責任。他不是老軍統,又在國外留過學,對軍統沿襲下來的草莽作風和諉過於人的傳統深惡痛絕。為此,他特意讓羅清泉把為隊員重新做的有關身份掩護的有關材料搜集匯總,準備帶回台灣據理以爭。
他沏好一杯茶,親自端到田之雄麵前。
田之雄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站長,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這是您要的材料。您看:
這是為隊員做掩護身份的具體方案,當天就報給局裏了。
這是我們認為原方案存在的一些問題。
這是我製作的工作證的樣本。
這是我製作的幾份單位介紹信的樣本。
這是我把錢和糧票換成小額舊鈔的情況說明,都是在九龍城寨找逃港者換的。
……”
劉楚源一份份地按照羅清泉的指點翻看著材料:“嗯,很好,很詳盡。”看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問:“這裏麵沒有說明換成地方糧票的內容吧?”
田之雄叫起苦來:“站長啊,這裏是香港哎,一萬個逃港人裏都沒有一個甘肅人,您讓我上哪兒給他們換甘肅糧票或者蘭州本地糧票去啊?”
劉楚源點點頭:“沒有就好,記住,如果有人問起知不知道神斧行動的目的地和其它內容,你一定要回答一概不知。”
田之雄說:“我確實不知道啊!站長,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劉楚源低聲說道:“那二十名隊員一進大陸就出事了,局裏開始追查了,想把責任推到我們站身上。”
田之雄一臉震驚:“二十名隊員都被抓了?”
劉楚源瞟了他一眼:“你還不知道?你放心,這事怪不到我們頭上。局裏通知我回去輪訓,其實就是追查原因,我訂了明天回台的機票,有你這些材料作證,他們能奈我何?!”
田之雄恭敬而又帶著幾分擔心地說:“站長,那您多保重,等您回來我去機場接您。”
“局裏也許會派人來站裏調查,到時候你應該明白回答什麽。”
“明白!站長。”
到了傍晚,天竟起了霧,雖說不濃,可還是讓路燈顯得恍恍惚惚的。
田之雄步行到了約定地點,一眼就發現了停在路邊的小汽車,他警惕地四下望了望,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便緊走兩步。當他快走近時,車子發動起來,尾燈亮起,他一把拉開車門鑽進車內。
前排傳來陳明遠低沉的男中音:“注意看著點後邊,在這個關鍵時刻別出了岔子。”
田之雄“嗯”了一聲,轉過頭留心觀察著後麵。
汽車在大街小巷東轉西轉,田之雄忍不住問了句:“去哪兒?”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陳明遠一踩油門加了速:“阿雄,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香港見麵了,去一個別人沒法監視的地方。”說著話,汽車徑直上了盤山路。
天上星鬥滿天,可跟香港繁盛的燈紅酒綠相比,竟有些失色。陳明遠與田之雄並肩坐在太平山頂,遙望著山下燦爛的燈火,心生感慨:“一晃我在香港都住了十幾年啦,人老了,就容易懷舊,以後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了。”
“我師傅也這麽說過。”
陳明遠眼睛裏有什麽霍然亮了一下:“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再見我這兄弟一麵。”
“您剛才說見最後一麵是什麽意思?”
陳明遠冷笑一聲:“十來天前,有個陌生電話警告我,說葉翔準備下手了。前幾天,我又接到局裏打來的電話,要我回總部接受輪訓。我已經訂好了後天回台灣的飛機票。”
“怎麽?您真要回台北?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陳明遠露出狡黠的神情:“我有那麽傻嗎?我會給他們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田之雄見他無意細講,也就不好追問:“您看,還需要我做些什麽?”
“什麽都不需要做,你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我早就有了萬全的準備,來幫忙的人也住下了,我今天就是特意來跟你道個別。”
“您要去哪兒?”
陳明遠不置可否:“以後要靠你孤軍奮鬥了,我整理了個單子,都是在港澳有些身份的人,留給你。以後你出現緊急情況可以找他們,他們多半會看著我的老麵子幫你的。”
“您會有危險嗎?”
陳明遠一哂,拍了拍田之雄的肩膀:“你就放心吧,牢靠得很。”
田之雄嚴肅地回答:“我不知道應該叫您陳站長還是陳先生或者是老陳同誌,盡管給我的任務裏,沒有負責您的安全這一項,但您的選擇還是應該及時征得組織上的同意。”
陳明遠哈哈一笑:“你的組織觀念還挺強。那我告訴你,我的行動就是你說的那個組織批準的。”
田之雄有些難為情,幸好夜色裏看不出他臉色的變化,但他仍然猜不出陳明遠下一步要采取什麽樣的行動。
“劉楚源也接到了局裏的通知,讓他回總部學習,他訂了明天的機票回台北。今天下午劉楚源讓我準備了一些有關神斧隊員掩護身份的材料。”
陳明遠答道:“他不會有事的,上麵有後台;再說,神斧行動是局裏直接掌握的絕密行動,現在出了岔子,葉翔是想通過內部審查找替罪羊。”
田之雄沉默著,對他在製作身份掩護上做手腳的事情隻字未提。
陳明遠接著說:“從湘江計劃的破產,到高棉站被一網打盡,再到沈嶽在澳門被拘押、香港站被突襲,現在又加上神斧行動的徹底失敗,其實葉翔早就疑心重重,當時礙於‘九全大會’的召開,葉翔屁股還沒坐穩,他不敢妄動。於今,他已經是國民黨中委了,行動上屢屢受挫,他必須要給上峰一個交代,所以就下手了。事情其實就這麽簡單。”
“那您準備怎麽對付他呢?”
陳明遠沒回答田之雄的問題,反而發問道:
“阿雄,你眼下有什麽困難嗎?”
“沒有!”
“有什麽話要帶給組織嗎?”
“沒有!”
“有什麽東西要帶給家人嗎?”
“沒有!……啊!......怎麽?您……要去大陸?”
喜歡那些往事並不如煙請大家收藏:()那些往事並不如煙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