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年1月5日 北京、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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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1967年1月5日 北京、上海
    第一百七十一章
    1967年1月5日
    北京、上海
    這些年,方梅難得回北京過個新年。今年是個例外,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各地搞外調,常回北京,便想著陪丈夫過個年,可沒想到丈夫老周卻連續十幾天都回不了家,元旦都住在辦公室。社會的大動蕩、大混亂局麵讓今年元旦變得格外不同。
    老周解放前在華北局城工部工作,參加過東黃泥村的接管北京幹部集訓班,在接管舊北平市警察局的過程中與方梅相識、結婚,以前也在政保處,後來調到三處任處長,處辦公室在東四。方梅調到廣東省廳,兩人長期兩地生活,各忙各的,也就一直沒要孩子。
    今天方梅特意做了幾樣菜,打電話給老周,讓他務必回家吃頓團圓飯。老周中午回了趟家,神情疲憊,雙眼布滿血絲,滿臉辛苦勞累的樣子,讓方梅很是心疼:
    “你看你都累成啥樣子了?我不在,你自己要知道照顧自己,不要老是熬夜。”
    老周無奈地說:“我都十幾天沒回家了,天天晚上睡辦公室。”
    “有那麽忙嗎?我不信你們比政保還忙!”
    “北京現在是風暴中心,我們能不忙嗎?全國各地來北京的有幾百萬人,交通、警衛、勸導,還有這麽多人在北京的吃喝拉撒睡,事情能不多嗎?連正常的業務工作都顧不上了。”
    “哎,你們局裏情況現在怎麽樣?”
    “造反組織調門很高,局裏幹警也分成好幾派,老幹部們都受到衝擊,我估計更大的風波還在後麵呢。”老周顯得憂心忡忡,又不願多講。
    “公安機關可不能自亂陣腳,否則不堪設想。”
    “現在誰鎮壓運動誰就是反革命,我們也無能為力。”
    “那總不能把全國都搞亂吧?”
    “方梅,你性子直,以後說話一定要注意,不該說的別說。要不還是申請調回來吧,你在我身邊還能安心一些。”
    “等忙過這一陣子吧,手頭有個重要的案子。”
    老周搖搖頭:“我估計今後什麽重要的案子都沒有運動重要了。”看了看正吃飯的方梅,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
    “方梅啊,這場運動不同以往,廣播裏天天講,要觸及靈魂;可哪裏是觸及靈魂啊,到處亂作一團,現在發展到隻要是對立麵就刺刀見紅,出了人命連我們公安機關都管不了。我們局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不光局長副局長,連我們這些處級幹部都可能受到衝擊,你可要有精神準備。”
    方梅氣鼓鼓地說:“說鬥就鬥,說關就關,簡直無法無天了!你再看看那些蹦得高頭頭,過去都是些搗蛋的二流子嘛,現在都成了新貴了。”
    老周忙說:“這些話可別在外麵瞎說,回家發發牢騷也就罷了。”
    方梅瞪了一眼:“我沒那麽傻!”
    老周又說:“我覺得吧,這麽動蕩下去肯定不是辦法,總有個限度。你我個人都無能為力,隻能展望未來,壞人總會受到懲處。我相信那句話:好在曆史是人民寫的。”
    看著方梅吃得差不多了,老周匆匆離去,方梅看著他關上的房門發了好一會兒怔。
    忽然,裏屋的電話急促地響起來,嚇了她一激靈。來電話的是朱青林,他告訴方梅一個好消息:鍾立元被抓住了!已押回上海。
    方梅欣喜異常,這個消息太及時了,她正為調查陷入困境而發愁呢,鍾立元的口供也許會峰回路轉。
    可是從北京到上海的火車人滿為患,一票難求,即使買到票也不對號入座。她隻好求助老東家北京市公安局,才把她送上飛往上海的飛機。
    來機場接她的是顧海濱。方梅一上車,卻發現顧海濱絲毫沒有高興的樣子,反而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小顧啊,終於抓到了鍾立元,你應該興高采烈才對呀。”
    “方副處長,你不知道,這段時間上海很亂,我們公安局都有些不知該怎麽辦的感覺。”
    “怎麽呢?”
    顧海濱並不急於向方梅講述鍾立元的事,反而跟她講起大形勢來:
    “幾天前,上海的兩個全市性的工人組織,調集了十萬多人,發生了大規模武鬥,打傷了九十多人,這可是全國第一起大規模武鬥。”
    方梅大吃一驚:“那局裏還能正常工作嗎?”
    顧海濱皺著眉頭:“您現在到局裏,局辦公樓裏已經沒有人了,都抽去執勤了。”
    方梅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個鍾立元在哪兒抓到的?”
    一提到鍾立元,顧海濱來了精神:
    “這個家夥逃亡途中偶遇了個和尚,就跟著跑到九華山上一個叫鬆柘寺的廟裏去了,還化名陶旺財,剃了個光頭,想在山上長期隱藏。多虧了安徽青陽縣負責辦理暫住人口登記的那個女民警,長了一雙火眼金睛,覺得陶旺財的登記照片與我們發的協查通報上的人很相似,就通過縣公安局把資料發給了我們核實。等我趕到九華山上,鍾立元又恰巧逃下了山。我去縣公安局時,正巧碰上一樁貨郎遇害案,我就把這兩件事聯係起來了。地區公安局在青陽縣和周邊各縣布置了許多假扮貨郎的偵查員,終於逮住了這個家夥,他正擔著死者的貨郎挑子走村串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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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的怎麽樣?”
    “昨天押回上海的,初審了一次,已經承認是他下毒殺害了黃非,青陽那個貨郎也是他幹的。”
    “他交代毒素的來源了嗎?”
    “交代了,這個有些麻煩。帶毒入境的那個人叫王乾德,香港著名商人,也是我們的高級統戰對象,在抗美援朝期間為打破美國製造的封鎖禁運,做出過很大的成績,後來對上海的外貿出口也出過很多力,還曾多次受邀參加慶祝國慶的盛典。這次恐怕也是應市政府之邀來滬的,卻為特務組織所利用,真是匪夷所思。為此,我們向局長作了匯報,局長指示,對這個人的調查要先請示市委市政府。”
    方梅很是震驚:“王乾德?沒有搞錯吧。”
    “絕對沒有搞錯,我們專門去靜安賓館查了入住登記,與鍾立元的交代完全吻合。王乾德確實在四月十日到十九日入住靜安賓館,十九日下午飛機回的香港。”
    “那鍾立元是怎麽接受台灣方麵的指示的?”
    “是一封寄自廣東的密信,讓他四月十一日上午到上海靜安賓館找香港來的王乾德取藥,盒內有黃非的地址和將其滅口的指示。”
    “那他有沒有交代他與黃非的談話內容。”
    “隻審了一次,還沒問那麽細,另外朱副處長的意思等您來了一起再審。”
    “朱副處長也不在局裏?”
    “不在。全都抽調上街執勤去了,聽處長說,他們已經連續一周連軸轉了。”
    車子已經開進了市區,這個遠東的第一大都市已經徹底改變了模樣,高樓外垂下巨幅的大字標語,馬路兩旁貼滿了大字報,一些街道口堆築著街壘,對立派別的高音大喇叭互相攻擊......。
    顧海濱從後視鏡裏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方梅:“北京是不是也變成這樣了?”
    方梅苦笑了一下,沒回答,反問道:“下一次對鍾立元的審訊什麽時候進行?朱副處長能回局裏一起參加嗎?”
    “應該明天吧。朱副處長讓我把這個交給您先看看,我先送您去招待所住下。”說著顧海濱遞過一個封口嚴嚴實實、蓋滿騎縫章,正麵右上角還蓋著“絕密”章的檔案袋。
    方梅撕開口抽出一看,是昨天對鍾立元的審訊記錄,心裏不禁折服於朱青林的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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