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浩停下腳步，目光掃過妙語，最終落在殿門方向，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外麵那一張張惶恐而期待的麵孔。
    “人心……”他低聲自語了一句，帶著一絲無奈，也帶著一絲了然。是啊，什麽都不說清楚，光憑一句“跟我走”，別人憑什麽把命交給你？
    哪怕形勢再危急，基本的知情權和選擇權，是穩定人心的基礎。
    可是時間這麽緊急，這如何能來得及？現在還要讓我開一個戰前動員會，講講話什麽的？我許副會長下巴下麵又沒有長那一撮小胡子，三言兩語就忽悠幾十萬人跟我走？
    我哪有這個本事？
    就在許浩心念急轉，權衡著利弊與時間，感到一陣焦頭爛額之際，一直靜立旁觀的沙巴克老人忽然動了。
    他那枯槁的身軀微微一震，仿佛抖落了附著其上的最後一點塵埃，上前一步，擋在了許浩和殿門之間。
    “無妨。”老人的聲音依舊平靜，他轉向妙語，那雙渾濁卻深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決然，“小丫頭，去吧，把那幾個管事的都叫過來。
    有些事，由我這把老骨頭來解釋，
    或許更合適，也……更快。”
    許浩一怔，看向老人那略顯佝僂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阻止。他隱約感覺到，老人要做的事情，恐怕不僅僅是“解釋”那麽簡單。
    妙語看了許浩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立刻領命而去。
    偏殿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凝重，隻剩下許浩和老人相對無言，以及殿外隱約傳來的、無數人匯聚的嘈雜聲。
    不多時，腳步聲響起。妙語領著三個人走進了偏殿。為首的正是血誓盟的會長“戰天下”，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的中年戰士；旁邊是虎牙的會長“冷鋒過境”，一個眼神銳利如刀的法師；最後則是鐵血兄弟會的會長“獨步江湖”，一個氣質沉穩的道士。
    別看名字中二到不行，可這三人，都是跺跺腳能讓砝碼大陸震三震的人物，當初璃月坊拿下了沙巴克，這三個行會就一直在一旁虎視眈眈。
    後來許浩在魔龍嶺救下了他們不少人，這才有了一份交情。
    此刻三人的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凝重、焦慮，以及一絲被強壓下去的疑慮。
    他們一進門，目光便首先落在許浩身上，但隨即就被旁邊那個氣息獨特、仿佛與整個宮殿融為一體的老人所吸引。
    這不是，內什麽，沙巴克老人麽？以前就知道傻乎乎的站在城門口那個，咋的？你也覺醒了？
    不過是一個沒什麽大用的npc，先說正事！
    “許會長，”戰天下率先開口，聲音低沉，帶著行伍之人特有的幹脆，“時間緊迫，我們就不繞彎子了。
    外麵的情況，npc的反應，我們都看到了，也信了。
    我們願意帶著弟兄們跟你走。
    但是，你要帶我們去哪？這總得提前說清楚吧？
    我們要怎麽跟手下幾千上萬的兄弟交代？
    我們不是不信你，但這是關係到所有人未來的大事，我們必須問清楚！”
    冷鋒過境和獨步江湖沒有說話，但都微微頷首，表示讚同戰天下的說法。他們的眼神緊緊盯著許浩，等待著他的回答。
    許浩正要開口，沙巴克老人卻再次先他一步。
    老人緩緩轉過身，麵向三位會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亙古不變的寂寥。“你們想知道的，無非是來龍去脈，以及……前路何方。”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不等三位會長回應，老人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慢慢抬了起來。他的動作很慢，仿佛承載著萬鈞之力，指尖開始散發出微弱的、近乎透明的光芒。
    “看著我的眼睛。”老人的聲音變得縹緲而威嚴，仿佛來自遙遠的時空彼岸。
    三位會長下意識地看向老人的雙眼，就在目光接觸的瞬間，他們猛地渾身一震，臉色驟變！
    沒有驚天動地的光影特效，也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波動。但戰天下、冷鋒過境、獨步江湖三人，卻像是同時被無形的巨錘擊中了靈魂。
    他們的瞳孔瞬間放大，臉上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身體微微顫抖，仿佛正在承受某種難以想象的衝擊。
    無數的畫麵、聲音、信息，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衝進了他們的腦海。他們看到了宇宙的生滅，看到了“星期四”那扭曲瘋狂的意誌，看到了琺瑪大陸如何從一個囚籠演變成一個扭曲的世界，看到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看到了npc們億萬年的等待與掙紮，看到了許浩如何成為破局的關鍵……龐雜、浩瀚、顛覆認知的信息流，在一瞬間被強行灌輸、理解、吸收。這遠比任何語言的解釋都要直接，都要深刻，都要……殘酷。
    整個過程隻持續了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當老人眼中那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時，他的身體猛地晃了晃，原本就佝僂的身軀更加彎曲，臉上的皺紋深深刻入，仿佛一瞬間又蒼老了千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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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扶住了旁邊的石柱，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那渾濁的眼眸變得黯淡無光，身體的邊緣甚至開始出現一絲絲不穩定的、類似數據潰散的跡象。
    他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現在……你們……明白了？”老人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帶著極致的疲憊和……解脫。
    三位會長呆立原地，臉上的驚駭、茫然、震撼，最終都化為了一種沉重的、帶著悲壯的了然。
    他媽的！他媽的！！！
    原來是這樣！？
    我們原來隻是人家手裏搓圓捏扁的……玩具！？
    那如同決堤洪水般強行灌入腦海、顛覆認知的龐雜信息流終於緩緩平息，留下的餘波卻依舊讓戰天下、冷鋒過境、獨步江湖三人的靈魂陣陣戰栗。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身前那個身形更加佝僂、氣息衰敗到仿佛隨時會消散、連身體邊緣都開始出現數據潰散跡象的老人身上。
    震撼、茫然、驚駭過後，一種混雜著悲涼、敬畏與沉重感激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這位看似平凡的老人，以及像他一樣默默承受了無盡歲月苦難與等待的npc們，為了讓他們這些“玩家”明白真相，竟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
    這些前輩的犧牲與堅韌，這種跨越億萬年的守候與布局，著實讓人從靈魂深處感到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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