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遠站在帳外，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泰城，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麾下大軍已強攻一日，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帳下將領紛紛以為他會下令收兵，讓將士們休整一夜，明日再戰。
    誰知張道遠轉過身，語氣斬釘截鐵：“傳我將令！全軍不必收兵，各營輪流交替，日夜不停地強攻泰城！”
    此令一出，眾將領皆是一愣。
    “大將軍，將士們已經廝殺了一日，再不休息怕是撐不住了……”一名將領忍不住上前勸阻。
    “撐不住也要撐！”張道遠打斷他的話，聲音擲地有聲，“守城的士兵比我們更累！”他指向泰城方向，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我要讓他們連合眼的機會都沒有，日夜被攻城的喊殺聲包圍，讓他們身心俱疲，耗光他們的銳氣和體力！等他們撐不住的那一刻，便是我軍破城之時！”
    眾將領聞言，頓時恍然大悟，紛紛躬身領命：“末將遵命！”
    軍令一下，城外的攻城戰非但沒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火把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第一波攻城的士兵剛撤下，第二波便立刻補上，雲梯架了又倒，倒了又架，攻城錘撞擊城門的巨響徹夜不絕。
    城牆上的守軍果然苦不堪言，他們已連續廝殺一日，早已精疲力竭，如今敵軍輪番進攻，連片刻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士兵們靠著城牆，有的甚至在廝殺間隙眯眼片刻，便被新一輪的攻城呐喊驚醒，強撐著疲憊的身軀拿起武器繼續抵抗。
    夜色中，雙方的喊殺聲、兵器碰撞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曲慘烈的夜戰悲歌，泰城的防線，在這無休止的進攻下，正被一點點消磨著。
    殘陽如血，映照著泰城殘破的城頭。廝殺聲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夜，刀刃碰撞的鏗鏘、臨死前的慘嚎、戰馬的悲鳴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天地間回蕩，從未有過半刻停歇。
    城牆之下，屍骸堆積如山，暗紅的血水流淌成河，浸透了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連空氣裏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嗆得人幾欲作嘔。
    雙方士兵都已筋疲力盡，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手中的兵器愈發沉重，但眼神裏的殺意卻絲毫未減——他們全憑著一股不服輸的意誌在死拚，每一次揮刀都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可泰城守軍的人數劣勢終究難以逆轉。一夜鏖戰，傷亡早已突破臨界點，城頭上的士兵越來越少，原本整齊的防線布滿了缺口，隻能靠著彼此的身軀勉強填補。
    趙飛虎拄著染血的長槍，半跪在城頭，厚重的鎧甲早已被鮮血浸透，從最初的銀白變成了深暗的暗紅，凝固的血痂讓鎧甲與內襯粘連在一起，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傷口，傳來鑽心的疼痛。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剛才那場惡戰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為了斬殺那個衝在最前麵的敵軍將領，他硬生生扛下了對方三記重劈，如今虎口開裂，手臂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身旁的盧開山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的左臂纏著厚厚的布條，暗紅色的血漬正不斷向外滲透，順著指尖滴落。
    昨夜，眼見敵軍攻勢凶猛，城頭搖搖欲墜，他急中生智，想帶著一支精銳突襲敵軍側翼，打亂對方的進攻節奏，卻沒料到敵軍早有防備，設下了重重埋伏。
    若非鎮東軍將士個個悍不畏死、戰鬥力強悍，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恐怕他們早已全軍覆沒。
    即便如此，這一役也折損了幾千弟兄，他們帶著滿身傷痕，狼狽地撤回了泰城。
    “盧將軍，照這樣下去，我們根本守不住了！”趙飛虎抹去臉上濺落的血珠，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敵軍源源不斷，我們卻已是強弩之末。不如你帶著鎮東軍先突圍，我留下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或許還能為你們爭取一線生機。”
    他心裏清楚，張道遠的目標始終是泰城這座城池，盧開山帶著主力突圍，對方未必會拚盡全力阻攔——畢竟，攻克空城遠比消滅一支有生力量更容易達成目的。
    盧開山聞言，卻忽然豪邁地大笑起來，笑聲裏帶著一絲悲壯，又透著幾分不服輸的韌勁。
    他拍了拍趙飛虎的肩膀，盡管牽動了傷口，疼得眉頭微皺，語氣卻依舊堅定：“趙將軍說笑了！王爺派我來支援泰城，是信任我們能守住這方土地。如今城池未破，弟兄們還在浴血奮戰，我若帶著人跑了，日後怎麽向王爺交代，又怎麽對得起戰死的弟兄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城頭上依舊堅守的士兵，聲音沉了幾分：“我們現在還有五六萬兵馬，隻要人心不散，再堅持一兩天完全沒有問題！戰場之上，變數無窮，說不定下一刻就會出現奇跡呢？”
    趙飛虎望著盧開山堅定的眼神，心裏卻沒有絲毫樂觀。
    他比誰都清楚遼城的情況——鎮北王周寧那邊同樣被敵軍牽製，糧草補給早已告急，如今也是在苦苦支撐。
    更何況遼城與泰城相隔千裏，即便援軍真的能趕來，路上也要耗費數日時間，恐怕早已來不及了。
    但盧開山的話，以及他眼中那份不放棄的信念，終究還是點燃了趙飛虎心中的火焰。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長槍重重戳在城頭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既然盧將軍不肯撤離，那麽我趙飛虎便陪你一起，堅守泰城，與泰城共存亡！”
    “與泰城共存亡！”
    趙飛虎身旁的親兵最先反應過來，他們齊聲呐喊，聲音嘶啞卻充滿力量。
    這聲呐喊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迅速傳遍了整個城頭。
    所有還在堅守的士兵，無論是渾身是傷的老兵，還是初上戰場的新兵，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視死如歸的光芒。
    他們忘記了疲憊，忘記了疼痛，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器，齊聲高呼：
    “與泰城共存亡！”
    “與泰城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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