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鎮二十公裏外的檢查站，五輛卡車滿載著鬼子急馳而來，旁邊還跟著幾輛三蹦子摩托車以及不少馱著武器彈藥的騾馬。
    鬼子小隊長香月走下卡車，滿臉嫌惡的看著眼前賊眉鼠眼的漢子。
    “太君！太君您要給我做主啊！我全家幾十年的積蓄都被那些天殺的刁民給禍禍啦！我對皇軍可是忠心耿耿啊！我……”
    香月小隊長一腳把那漢子踢到一邊“八嘎！說重點！萬家鎮裏麵有多少支那軍隊？什麽番號？”
    趾高氣揚的翻譯官立刻翻譯，那個報信的漢奸捂著肚子爬了起來，摸了摸腦袋說道：“人倒是隻有二十來個，但都是清一色的皇軍裝備。不清楚什麽番號，據我觀察好像是八路……”
    “呐尼？八路？八路怎麽會到萬家鎮附近？”香月不信。
    翻譯官把香月小隊長拉到一邊咬耳朵，他的表情立馬變得嚴肅：“你滴～情報可靠？”
    “絕對可靠！阪田聯隊現在已經在撤退了！”翻譯官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索噶～～全體展開戰鬥隊形前進，讓萬家鎮的騎兵先進鎮，注意重機槍和擲彈筒的位置居中，絕不能讓八路有偷襲的機會！”香月小隊長下令。
    這支鬼子小隊原本屬於一個重機槍中隊，配備有兩挺重機槍、四挺輕機槍和六個擲彈筒，原本是鬼子用來攻堅時再頂到一線去的，但是萬家鎮騎兵營被殲滅的事發突然，鬼子隻能動用這支最靠近萬家鎮的重機槍小隊。
    不過這些重機槍在晉西北的山路上的確行動不便，而且鬼子也不可能放棄前方的軍事目標，所以除了這支重機槍小隊之外，還把萬家鎮原本拉去運輸物資的騎兵營殘部給拉了過來，這些人戰鬥力幾乎為零，但是勝在熟悉萬家鎮地形。
    香月小隊長相信這種火力配置，別說二十個華夏士兵，就算是對付一個營的兵力都綽綽有餘。但是鑒於附近出現了一支神出鬼沒的華夏精銳，連阪田聯隊都栽了跟頭，鬼子小隊長覺得謹慎為妙。
    萬家鎮，幾個外出偵查的牧民騎著馬回來報告了敵情。
    他們是剛剛加入餘繼承這支隊伍的當地人，擅長騎馬放牧。餘繼承正愁沒有人來幫忙驅使那幾百匹騾馬，當然是欣然接受，讓他們還做老百姓打扮，去附近偵察鬼子和偽軍動向。
    “居然來了一個小隊的鬼子，五十多偽軍？還配有重武器？”龍文章心裏吃了一驚。
    “沒錯！我看見五輛卡車，還有不少騾馬，馱著不少機槍和子彈。”回來的好幾個牧民都很肯定。
    “你們做得很好，下去休息吧，但別睡覺,隨時準備轉移。”餘繼承吩咐道，其實鬼子已經進入了【可視化視野】的範圍，再用不著斥候偵查了。
    龍文章語氣嚴肅的說：“情況有變，鬼子的火力和機動性都超出預期，現在我建議立刻放棄萬家鎮，向山裏撤離！”
    “撤離？那這些想跟著我們百姓怎麽辦？”餘繼承盯著龍文章的臉。
    打下萬家鎮之後，許多平日裏和鬼子、偽軍有仇的百姓已經參與過手刃趙亮坤和翻譯官。他們一來害怕鬼子回來報複，二來再也不想忍耐鬼子和偽軍的欺淩，毅然決定加入餘繼承的隊伍。剛才那些會騎馬放牧的新兵，多半都是這種情況。
    龍文章欲言又止，臉色反複變化了好幾次，緩緩說道：“我知道你不想放棄他們，但打仗是最殘酷的遊戲，我們想要贏就不能有婦人之仁，他們沒有戰鬥力，隻能被放棄。”
    餘繼承轉頭問向了王根生：“你的意見呢？”
    “我覺得萬家鎮可以不守，但是老百姓必須帶出去，不能就這麽丟下他們。鬼子專注於公路和城鎮，他們可以安置在一些廢棄的荒村裏。”王根生畢竟是八路軍，底線水平很高。
    “鬼子有卡車和三蹦子，還有重機槍，機動性和火力不比我們差。要是這麽多人行動，隻會成為鬼子眼中的活靶子，你們這是不把弟兄們的命當命！”龍文章有些著急，語氣裏也帶上了些許怒意。
    龍文章這一路而來，從東北到華北、魯東、中原，又流落到晉省，見過太多的殘酷的血戰，他明白在真正的戰鬥中，火力和機動性的優勢意味著什麽。
    “你們要是真的殲滅過二百個小鬼子，就該明白我說的話到底意味著什麽！帶著百姓撤退，除了能學戲台上的劉備，過一把攜民渡江的癮之外沒有任何用處！到時候這些百姓隻能在鬼子的重機槍下像秸稈一樣倒下！”龍文章說的很急切。
    “那我們就這樣把這些百姓丟下，自己逃命？”餘繼承問道
    龍文章一時語塞，雖說他認定老百姓打仗的時候就是累贅，但他的良心尚存，隻好低下了頭，嘴裏囁嚅了一句：“這恐怕是必要的犧牲……”
    “必要的犧牲？所以國軍才放棄了北平、滬上、武憾，還犧牲了花園口下遊的幾十萬百姓？”餘繼承絲毫沒有給龍文章情麵，譏諷之詞溢於言表。“這就是你說的——讓事情變成該有的那個樣子？如果你這樣想，隻怕有一天你也會成為必要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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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繼承的話一下子讓龍文章破防，他一把上前揪住餘繼承的衣領吼道：“就你清高！就你了不起！你帶著這些老百姓逃跑，鬼子能放過他們嗎？打仗就該有個打仗的樣子，別天真了行不行？啊？”
    迷龍和不辣此時三步並作兩步，從背後按住了龍文章，將他的臉龐死死按在地上，把三八大蓋的槍口對準了龍文章的腦門兒，但是龍文章沒有就此屈服，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餘繼承吼道：
    “你這麽指揮，不僅救不了百姓，我們都會一起死的！”
    “排長，讓我先把這個貪生怕死的冒牌團長給斃了，省得以後耳根子不清淨！”迷龍說著就拉開了三八大蓋的槍栓。
    餘繼承輕輕拍了拍迷龍的肩膀，讓他收起槍稍安毋躁，然後蹲下微笑著問龍文章：“就這麽怕死啊？你化妝成壯丁進來萬家鎮偷家的時候，膽子不還挺肥嗎？”
    龍文章被按按倒後也冷靜了一些，他站起身揉了揉被迷龍杵的發紅的後背，沒好氣的回道：“那也沒你這麽瘋！要帶著百姓和三倍多的鬼子幹仗。”
    “你參軍之前不也是老百姓嗎？打了幾天鬼子，人五人六起來了？這就覺得自己的命比老百姓的命值錢了？”餘繼承毫不在乎從背包裏抽出一根煙點上。
    “這一戰的確很冒險，但是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抵禦外辱、保家衛國！如果在關鍵時刻為了保命而丟下老百姓跑路，我們又算什麽軍人？”餘繼承嘴裏的煙頭火星忽明忽暗。
    屋裏的氣氛沉默了下去，其實無論是龍文章還是迷龍，在場幾乎每一個潰軍都沒思考過，百姓和自己命到底哪個值錢這個問題。
    “各位，我說過要帶你們打回家去。但是這一仗我們沒有之前的地形和情報優勢，可能會死人……”餘繼承吐出一個眼圈，他和這些戰士們相處時間雖然不長卻是生死之交，他不想在生死問題上忽悠他們。
    “排長，跟著你打鬼子就是爽快！我們胡南人不怕死！”不辣第一個應道。
    “對！排長下命令吧！我們聽你的！”迷龍也不甘落後。
    “小鬼子有重機槍，正好繳過來玩玩。”原本是重機槍下士的要麻躍躍欲試。
    “走吧！整理好武器彈藥，跟著我去打鬼子！”餘繼承大手一揮。
    “豆餅，多準備手榴彈，擲彈筒打起來消耗可快了。”
    “哎呀，帶著呢！要麻哥。”
    “來幫我搬一下迫擊炮，老沉了！一、二、起～～～”
    看著餘繼承身後士氣高漲的戰士們，龍文章攥緊了拳頭，他一直以來都是靠騙、哄和利益誘惑把身邊潰軍攏在一起的，也一直以為隻有這樣才能把潰軍勉強捏成一支隊伍。表麵上他是囂張而癲狂的團長，但他內心裏對這個身份一直沒什麽底，害怕哪一天這些潰軍突然作鳥獸散或者把他賣給鬼子。
    直到這一刻，龍文章看著餘繼承和他身邊的戰士，眼神中閃過羨慕和希冀的光芒。
    這才是他希望得到的隊伍，這才是能打跑小鬼子的隊伍！這才是抗日軍人該有的樣子！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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