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南五月的晨霧裹著硝煙，新一團的馬蹄鐵在鷹愁澗東側山道上鑿出火星。李雲龍上次打鬼子時胳膊上還有道傷口沒恢複，此時他卻顧不得這些，仍把馬鞭抽得震天響，活像閻王催命。
    "張大彪！把九二式重機槍給老子卸了！"他回身踹翻馱著彈藥的騾子，牲口受驚掀起的煙塵裏露出半截反坦克槍管，"跑不過四條腿的破爛都扔溝裏！"
    趙剛縱馬掠過亂石堆，抗大校長送他的鋼筆從兜裏顛出來摔得粉碎，此時這位新一團政委的灰布軍裝糊滿泥漿，卻顧不得體麵："老李！二營傷員得留個掩護班！"
    "留個卵！"李雲龍抽出二十響朝天鳴槍，驚飛崖頂棲息的禿鷲，"全團給老子記住！餘繼承要是折了，往後沒人給咱背黑鍋！"
    轉過鷹嘴岩時，尖刀班突然急停。張大彪的駁殼槍還沒拽出槍套，對麵林子裏已傳來拉栓聲——三十支中正式步槍的準星同時鎖住新一團前鋒。
    "操！中央軍？"李雲龍滾鞍下馬，後背緊貼岩壁。獨眼瞥見鋼盔下晃動的青天白日徽，後槽牙咬得嘎吱響："趙剛！帶人從側翼..."
    "等等！"趙剛突然按住他肩膀，"綁腿！是灰色綁腿！"
    果然，晨霧裏影影綽綽的軍裝雖染滿硝煙，但膝蓋處露出的灰布綁帶分明是八路軍常用的方法。
    李雲龍抄起鐵皮喇叭正要喊話，對麵林子裏炸出句黃安腔："李雲龍！你狗日的還沒死呢？"
    說完隻見對麵孔捷策馬躍出薄霧，馬鞍上晃蕩的煙袋鍋還冒著火星。
    這位獨立團長滿臉胡茬裏嵌著煤灰，活像從地縫裏鑽出來的灶王爺："老子聽見槍響就知道是你！"
    "孔二愣子！"李雲龍兩眼放光，二十響插回腰間，"你他娘的不是在楊村啃窩頭？"
    "老子收到餘繼承密信！"孔捷甩出張皺巴巴的草紙，上麵用彈殼劃的箭頭直指鷹愁澗，"說是有三十台鐵王八要開席！"
    兩雙沾滿炮油的手重重握在一處。趙剛瞥見獨立團戰士懷裏摟著的壇子——那分明是準備當燃燒彈用的火藥——突然明白什麽叫道不同謀卻同。
    新一團和獨立團合兵後的洪流卷過山脊時，朝陽正撕開最後一片霧靄。
    李雲龍突然勒馬，眼睛瞪得幾乎脫眶——鷹愁澗底三十台戰車殘骸冒著青煙，九七改的炮塔像被掀了殼的王八般東倒西歪。
    "我日他先人..."孔捷的煙袋鍋啪嗒掉在鞍韉上。這個打遍太行的悍將此刻像個初進城的莊稼漢，盯著燃燒的鋼鐵巨獸直咽唾沫。
    三百米開外，克虜伯正撅著屁股在坦克底盤下忙活。二百斤肥肉卡在履帶間隙，活像砧板上的五花肉："迷龍！給老子找根撬棍！這變速箱得整個卸！"
    不辣蹲在炮塔上拆機槍，湖南腔混著機油味飄過來："王八蓋子滴！這鐵疙瘩能改二十挺歪把子！"
    李雲龍的手按在尚有餘溫的裝甲板上，德式鋼盔映出扭曲的貪婪。他忽然想起去年伏擊日軍觀摩團時，餘繼承就是用這種烤地瓜的土灶炸翻了裝甲車。
    "老李，"孔捷的喉結上下滾動，"你說這些廢鐵...能不能拚出幾台能跑的？"
    趙剛正待開口，卻見兩個團長已如餓虎撲食般衝向最大那輛坦克。
    李雲龍踹開變形的艙蓋，獨眼被車內未燃盡的旭日旗刺痛："張大彪！帶人把能喘氣的都綁了！活的比死的值錢！"
    克虜伯突然從車底鑽出，油汙滿臉活像灶王爺："李團長？這車傳動軸俺們團長說要改打穀機..."
    "放屁！"李雲龍一腳踩住半截履帶，"打穀機頂球用？這玩意兒改改能拉十二門山炮！"
    不辣的手悄悄拍了拍邊上的豆餅。"豆餅！快去找團長！"
    這個湖南老兵早聽說李雲龍雁過拔毛的惡名，此刻見新一團戰士眼冒綠光，活像餓狼盯上肥羊。
    崖頂上突然傳來引擎轟鳴，餘繼承的挎鬥摩托卷著沙塵衝下陡坡，車鬥裏架著的機槍槍管還冒著熱氣。崔勇單手拎著高橋的軍刀跳下車，刀尖上挑著的旭日旗正滴著黑血。
    "李團長！孔團長！"餘繼承摘下沾滿油汙的皮手套，"二位這是..."
    "幫你們打掃戰場！"李雲龍搶先摟住餘繼承肩膀，眼睛卻瞟向那台完好的九五式輕戰車，"聽說你們缺人手，新一團最擅長拆鐵疙瘩！"
    孔捷的煙袋鍋在殘骸上磕出火星，笑眯眯的說道："繼承啊，這九七改的火炮..."
    鷹愁澗底的坦克殘骸鍍了層金邊，餘繼承的皮靴踩在變形的炮塔上發出咯吱悶響。
    他手裏把玩著高橋的佐官刀，刀尖正挑著半塊焦黑的旭日旗，活像街頭賣藝的要把式。
    "兩位團長辛苦。"刀刃突然指向西邊山隘，那裏二十裏鋪的炊煙隱約可見，"蓧塚的增援最快三小時到，咱們得抓緊分行李。"
    李雲龍的眼睛猛然瞪圓："分行李？你當老子是二龍山土匪？"他踹了腳九五式戰車的履帶，震得裝甲板嗡嗡作響，"這鐵疙瘩往旅部一送，少說能換三個基數的炮彈！"
    孔捷的煙袋鍋在坦克殘骸上磕出火星，這個摸了一輩子槍老實人也看出門道："老餘，九七改的57炮管拆下來能有大用處..."
    "柱子留你這當教官，兩輛坦克開走！"李雲龍突然揪住餘繼承武裝帶，獨眼裏閃著賭徒孤注一擲的光，"老子再貼三挺歪把子！"
    餘繼承的佐官刀輕輕壓住李雲龍手腕："李團長，您那三挺機槍打鬆林坡就卡殼兩回。"他刀鋒一轉挑開坦克艙蓋，露出裏麵完好的光學瞄準鏡，"知道這玩意值多少斤小米？夠你新一團吃半年！"
    克虜伯突然從車底鑽出，油汙滿麵的胖臉堆滿憨笑："李團長，您要肯把王承柱留三年，俺們團長說送您輛能跑的九七改！"
    "放屁！"李雲龍急得髒話直飆。"柱子是老子拿五挺機槍換的！"
    正在李雲龍和餘繼承拉扯的時候，孔捷突然扯開嗓門："老餘！我用孫德勝換兩輛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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