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
    將領們這才真正明白——
    駿王殿下那看似荒唐的舉動背後，蘊藏著何等深意！
    這哪裏是演習？
    這分明是一劑猛藥，一劑專治軍心渙散的猛藥！
    而經曆了一整天驚心動魄的“大潰敗”，這些身經百戰的將領們，也忽然意識到，或許整個幽州防線，最缺的就是這樣一次刻骨銘心的“失敗”。
    隻有真正體驗過失敗的滋味，才能激發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
    另外，
    作為將領，他們也深刻認識到自己的角色了——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演習，可一旦亂起來，他們的權威瞬間蕩然無存。
    嘶吼的命令淹沒在混亂中，根本沒有人聽。
    若非駿王事先定下鐵律——演習截止於酉時三刻，過時擾民者斬！
    他們毫不懷疑，僅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控製住那失控的局麵。
    一旦防線崩潰，將領和士兵就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一旦敗了，將軍的頭銜屁都不是，根本沒人會把你當回事！而這，就是潰敗！整個都亂了……
    於是，
    當天晚上，將領們什麽也不用說，也不用鼓動士氣，整個防線就出奇得有序！
    這些兵痞熊將，一夜之間就已經脫胎換骨！
    ……
    第一次“失敗演習”效果，遠超預期。
    但這還不夠。
    僅僅體驗一次“城破家亡”的恐懼，或許能激發一時的血勇，卻未必能應對真正的戰場潰敗。
    於是，僅僅隔了一天，當幽州城內外還彌漫著那股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時，李然再次下令——
    第二次“失敗演習”開始！
    這一次，不再是模擬單純的恐慌和混亂。
    演習的核心，變成了如何在真正的敗局降臨時，穩住陣腳，保留有生力量，甚至尋找反擊的機會！
    “前軍遇襲潰散！後隊如何結陣阻擊？”
    “兩翼被突破！中軍如何收縮，向預定地點靠攏？”
    “潰兵衝散本陣！各級軍官如何收攏殘部，辨明方向，前往集結點待命？”
    “第三梯隊何時投入？從哪個方向增援最有效？”
    一個個具體的戰場情景被模擬出來，複雜程度遠超第一次。
    軍令如山。
    剛剛經曆過一次“末日”的士兵們，這次演習愈發投入，嚴格按照指令，演練如何在混亂中保持建製，如何在絕望中尋找生機……
    過程自然是磕磕絆絆，各種錯誤層出不窮——
    有的部隊跑錯了集結點，
    有的軍官無法有效約束潰散的士兵，
    有的後備隊投入時機不隊，反而加劇了混亂，
    等等。
    徐茂恭和蘇建全程跟隨，一一糾正。
    如此反複演習，一練就是七八天。
    每一次演練都比上一次更加流暢，錯誤也越來越少。
    直到第三次演習結束時，雖然依舊談不上完美，但整個流程下來，已經勉強有了一支軍隊在麵臨絕境時該有的樣子。
    各部之間開始有了配合，軍官的指令開始能夠得到執行，士兵們也知道在最糟糕的情況下該往哪裏跑，該找誰。
    這時候，站在城樓上，看著下方雖然疲憊卻眼神堅毅的軍民，李然和蘇建對視一眼，才不約而同地，輕輕籲了口氣。
    總算有了一點樣子。
    而這時，
    蘇建在興城的防禦也已經停當，尤俊達在山區的防禦，也煥然一新，王君可招募的兩萬民夫，也擔綱著後勤角色。
    一切都走上了正軌。
    ……
    這天，幽州外北胡大營。
    當一份份匯總的情報送達中軍帳時，太師闕勤和阿史那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古怪，最終徹底凝固。
    原來，
    前日大乾防線那詭異的“潰敗”，也不是什麽圈套！
    而是一場“失敗演習”？
    這個詞如同晴天霹靂，在兩人腦海中炸響。
    “失敗演習……”
    “什麽意思啊……”
    闕勤隻覺得一口老血湧上喉嚨，差點沒當場噴出來。
    阿史那更是無法消化這個荒誕至極的消息——
    演習？用潰敗來演習？
    這大乾的皇子是不是瘋了？！
    早知道是演習，老子早壓過去了……
    氣衝衝踱了幾步，阿史那回過神來，大聲埋怨：
    “太師啊！”
    “如果當時聽我的，直接打過去，現在說不定大軍已經兵臨青州城下了！”
    “唉！”
    闕勤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又想起在京城被李然搞得焦頭爛額的情景，心頭的怒火再也壓製不住。
    “駿王！又是這個駿王！可惡至極！”
    “他竟然敢用這種荒誕手段戲弄我北胡大軍！”
    “阿史那將軍，老夫誤判了！”
    “這就寫信給大汗認罪！”
    他猛地站起身，狠狠說：
    “不過！老夫要戴罪立功！不破幽州，不活捉李然，老夫誓不為人！”
    嗯嗯，
    阿史那也消了氣，緩和說：
    “太師，本將也是一時衝動……”
    “接下來的戰事，還請太師助我謀劃！”
    兩人這時冷靜下來，開始仔細複盤。
    商議良久，
    兩人有了一個共識——
    一個敢於用“失敗”來練兵的對手，絕對不能以常理度之。
    李然到底想幹什麽？
    他真正的底牌又是什麽？
    這一連串深刻的問題，開始擺上台麵。
    阿史那沉聲說：“太師，既然他搞演習，就說明他對守幽州防禦，是有一套想法的……據我所知，此人並不知兵，想必幕府之中亦有良將？”
    嗯嗯，
    闕勤點頭，娓娓說：“駿王為人謙和，禮賢下士，門客多達數百啊……其中奇人異士甚多，自然不乏知兵之人……將軍還是要謹慎謀劃才是……”
    阿史那也不敢再輕敵，沉吟一會兒說：
    “傳令下去，立刻增派細作潛入幽州，務必摸清他們的虛實，把最新的幽州防禦弄清楚！”
    他頓了頓，又沉聲說：
    “太師！不管李然有什麽門客，也不管他有什麽神機妙算，此刻就是立足不穩……”
    “我等不可被他迷惑……十日之內，摸清情況後，我等還是要盡快發動雷霆一擊！”
    闕勤怕他在齊利那裏告狀，也不再爭辯，點頭說：
    “對！最晚十日後，一定要總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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