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驚恐與屈辱達到了頂點，空氣仿佛凝固。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大概是某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忍無可忍，猛地發出一聲怒吼：
    “怕什麽？！跟他們拚了！”
    “打！打這幫欺負自己人的孬種！”
    這一聲如同驚雷，瞬間炸醒了許多懵逼人！
    對啊！
    怕什麽？！
    我們是來看戲的！就算真有敗兵，也不能這麽欺負人！
    “打！”
    “把這些敗兵趕出去！”
    “趕出京城！”
    如同點燃了引線，壓抑的怒火瞬間噴發！先前還瑟瑟發抖的人群，此刻像是換了一副麵孔。
    一些膽子大的漢子率先行動起來，對著身邊的“潰兵”推搡怒罵。
    “滾開！誰給你們的膽子搶劫？！”
    “有本事去殺北胡蠻子！”
    “欺負我們算什麽本事！”
    “孬種！”
    推搡很快變成了小範圍的衝突。
    雖然大多數人依舊不敢動手，但吼幾嗓子還是敢的，於是聲浪匯聚起來，竟隱隱有排山倒海之勢！
    而那些扮演“潰兵”的演員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許多敗兵臉上已經有驚恐之色。
    這時，
    人群中一些穿著體麵的士紳，也扯著嗓子，義正詞嚴地對著那些“潰兵”嗬斥：
    “無恥之尤！”
    “朝廷的兵，竟淪落至此？！”
    “有本事去邊關殺敵，保家衛國！”
    “在這裏搶掠百姓，你們與禽獸何異？！”
    “你們對得起身上的鎧甲嗎？！你們對得起大乾嗎？！”
    “滾出京城！”
    “滾回去打北胡！”
    一句句質問，讓潰兵們無言以對。
    於是，
    人群的情緒更加激動了。
    “對！滾回去打北胡！”
    “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
    “打北胡！打北胡！”
    “有本事的不要在這裏裝！”
    那些扮演潰兵的演員們，本來也隻是演戲，但此時見人群動了真怒，也一下害怕起來。
    他們互相看了看，感覺再演下去，搞不好就要被他們手撕了……
    其中一個領頭的“潰兵”，像是被罵醒了一般，猛地將手中的破刀往地上一頓，扯著嗓子吼道：
    “對！弟兄們說得對！”
    “欺負自己人算什麽好漢！”
    “咱們是大乾的兵！要死也該死在戰場上！”
    “走！跟北胡人拚了！”
    這突兀的轉變，讓激憤的人群微微一愣。
    但緊接著，一種奇異的共鳴感油然而生。敗兵和觀眾，在這一刻，竟然詭異地達成了目標上的一致！
    “對！去打北胡！”
    “殺光北胡蠻子！”
    “不打自己人！”
    “要打就打北胡！”
    整個現場數萬人的情緒，瞬間被引向了一個新的高潮！
    無數人振臂高呼，慷慨激昂，仿佛下一刻就要衝出京城，與北胡決一死戰！
    那股被羞辱、被壓迫的憋屈感，此刻盡數化為了同仇敵愾的巨大力量！
    ……
    就在這群情激昂，萬眾一心，氣氛達到頂點之時——
    哐啷！
    一聲清脆的巨響，戲台的幕布再次被猛地拉開！
    李然、徐茂恭、黃鶴三人，重新出現在了台上。
    台下數萬人的呼喊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茫然地看著台上。
    怎麽回事？
    不是要去打北胡嗎？
    駿王殿下怎麽又出來了？
    剛才，剛才發生的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無數雙眼睛匯聚在李然身上，充滿了困惑、震驚。
    隻見黃鶴上前一步，大聲說：
    “諸位鄉親父老！”
    “適才台上台下所演，並非真實！”
    “而是幽州城外‘潰敗演習’那一日，所發生的真實情景！”
    嘩！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演習？！
    剛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懼，那深入骨髓的屈辱，那群如同惡匪般的敗兵……
    全都是演的？！
    原來，這就是那場傳說中神乎其神的“潰敗演習”？！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敗兵能頂住北胡的衝擊！
    怪不得幽州能反敗為勝！
    原來是這樣！
    先是置之死地，激發出所有人的血性和勇氣，然後再同仇敵愾，反戈一擊！
    嘶——！
    無數人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直衝天靈蓋！
    太真實了！
    太可怕了！
    也太……太妙了！
    人們終於切身體會到了，那所謂的“神跡”背後，是何等的驚心動魄，何等的九死一生！根本沒有什麽天降祥瑞，隻有絕境中的掙紮和反擊！
    雷鳴般的掌聲，毫無征兆地響起，並且迅速席卷了整個場地！
    排山倒海！經久不息！
    每個人都被這場“假戲真做”的沉浸式體驗徹底震撼了！
    他們望向台上那個神情依舊淡然的青袍皇子，眼神中充滿了敬畏、感激……
    這時，
    李然緩緩上前，目光掃過台下激動的人群，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諸位都看到了，也都體會到了。”
    “世上，沒有什麽天選之子，更沒有什麽救世主。”
    “幽州能勝，靠的不是本王一人，而是幽州軍民被逼到絕境時，不肯屈服的勇氣！”
    “靠的是像剛才你們一樣，在屈辱和絕望中，還能挺起胸膛，發出怒吼的血性！”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懇切：
    “能拯救大乾的，從來不是某一個人。”
    “而是我們每一個人！”
    “是你們自己！”
    “除了你們自己，沒有人能真正保衛我們的家園！”
    嘩啦！
    掌聲再次雷動！
    比之前更加熱烈，更加真誠！
    “殿下英明！”
    “說得好！”
    “我等明白了！”
    人群中，再也沒有人高呼什麽“皇太子”、“真命天子”。
    他們明白了——
    駿王殿下用這種方式，破了那些捧殺他的謠言。
    他不是神，他隻是一個在關鍵時刻，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激發了大家勇氣和血性的人。
    真正創造奇跡的，是每一個不願做亡國奴的大乾子民！
    這一刻，
    李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穩固了。
    不是高高在上的神隻，而是與他們一同經曆過屈辱與反抗的領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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