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廳堂之內，登時一片嗡鳴，附和之聲此起彼伏。不少人的心思，都與這劉寶不謀而合。
    這時，人群中擠出一個高鼻深目，身著華貴綢緞的波斯珠寶商人。
    他操著略顯生硬的漢話，嗓門卻不小，高聲問道：“劉掌櫃，話可不能這麽說死嘛！”
    “那位駿王殿下，我可聽說，向來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主兒。”
    “萬一……我是說萬一，他真舍得拿出彩金呢？”
    劉寶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誇張地“哈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胡大老板哎！你莫不是從西域過來，腦子還沒轉過彎兒吧！”
    他伸出一根肥碩的手指，在空中不屑地虛點著，唾沫星子橫飛。
    “就算！就算他真有那個心，拿出點彩金來，那又能如何？”
    “你當這彩頭是什麽？街邊隨處可見的大白菜？人人都能分上一份？”
    劉寶的眼神輕蔑地掃過眾人。
    “我跟你們說，一萬個交稅的裏麵，能有一個撞大運中上彩的，那都得是他家祖墳上長了青鬆，冒了青煙了！”
    “這種掉餡餅的好事，憑什麽就輪得到你？輪得到我？”
    哼！
    劉寶一頓數落，還覺得不夠解氣。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神秘和過來人的口吻說道：“你們啊，還是太年輕，沒去城南那些個銷金窟裏見識見識！”
    “那些開賭坊的莊家，都是些什麽吃人不吐骨頭的手段？”
    “十賭九輸！不對，是十賭十輸！不把你輸到當底褲，他們能讓你囫圇個兒走出那道門檻？”
    他一拍大腿，斬釘截鐵。
    “這所謂的‘稅彩’，我看啊，比那些賭坊裏的局還要黑上三分！”
    “全都是一個套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就是想哄著咱們，騙著咱們，心甘情願地把真金白銀掏出去！”
    “到時候啊，別說兩倍彩金了，怕是連個銅板的響兒都聽不見！”
    劉寶一番話說得是慷慨激昂，唾沫橫飛。
    然而，他話音剛落，人群裏便有人按捺不住，高聲叫嚷起來。
    “不對啊，劉掌櫃！”
    “駿王殿下的告示上，那可是用鬥大的字寫得明明白白！”
    一個聲音尖銳的布料商人擠上前來，手裏還捏著一張皺巴巴的告示抄本。
    “人家說的是，十戶之中，就有一戶能中獎！”
    “這可不是你老劉說的一萬人裏頭才有一個啊！”
    “對啊對啊！”另一人也跟著附和，“十抽一，這幾率可不低了！”
    此言一出，猶如一盆冷水澆在滾油鍋裏，瞬間炸開了！
    先前還跟著劉寶義憤填膺的不少商人，此刻都麵麵相覷，臉上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十……十中一？”
    “獎金還是所繳稅款的兩倍？”
    劉寶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像是吞了蒼蠅一般。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幾句，卻發現自己剛才為了煽動情緒，還真就把這最關鍵的細節給刻意忽略了。
    他們這幾個大戶，平日裏鋪子多，流水大，自然不想平白無故多掏這筆稅款。
    本想著聯合這些小商戶，仗著人多勢眾，跟駿王府抗衡一下。
    可誰曾想，這駿王殿下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搞出這麽個“稅彩”來。
    “十抽一”的中獎機會，對那些隻有一個或者兩三個鋪麵的小商戶、小工坊主來說，誘惑力簡直太大了。
    二百兩銀子，對他們而言，不是小數目，硬要交出去，確實肉疼。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這稅，橫豎都可能逃不掉。
    若是抗稅，萬一被抓了典型，下獄查抄，那損失可就無法估量了。
    可若是按章納稅，不僅免了風險，還有機會博取雙倍的彩金。
    一旦中了，那可就是淨賺一筆，連明年的稅款都可能提前賺回來了！
    這種“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僥幸心理，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要是真中了，那可就發達了！”
    “是啊，反正這稅遲早要交，不如去試試手氣！”
    “駿王殿下向來說話算話，應該不會騙咱們吧？”
    劉寶等人眼見風向不對，急得額頭冒汗，磨破了嘴皮子，又講了大半天這“稅彩”背後可能隱藏的種種弊端和騙局。
    然而，收效甚微。
    大多數小商戶們，此刻眼神閃爍，心思早已活絡開來。
    他們不再關心什麽集體抗稅，反而開始盤算著，自家的幾個鋪子，是分開繳稅，還是合在一起繳，哪種方式中獎的概率更大一些。
    至於劉寶口中的抗稅聯盟？
    那是什麽東西？
    能比得上白花花的銀子，和那虛無縹緲卻又令人心動的“萬一”更重要嗎？畢竟，抗稅風險太大了，劃不來。
    老老實實交稅，還能額外得一次摸彩的機會，中彩的幾率聽上去又不低得嚇人。
    萬一呢？
    萬一就中了呢？
    交！還是交了安心！
    ……
    午後，
    那座宅院之內，數百商戶的議論仍未停歇。
    突然！
    一陣陣密集的鞭炮聲，毫無征兆地從外麵炸響！緊接著，便是人群的歡呼與呐喊，清晰可聞：
    “中了！真的中了！”
    “恭喜恭喜！發大財了！”
    “駿王果然沒騙人！”
    廳堂內的嗡鳴聲戛然而止。
    劉寶麵色大變，心中咯噔一下，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帶著幾個心腹快步衝了出去。
    宅院之外，街道上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那臨時搭建的稅彩站旁，此刻竟已是人山人海，圍得水泄不通！
    一條長長的隊伍，從稅彩站的摸彩處一直延伸到街尾，一眼望不到頭。
    全是剛剛繳納了稅款，興高采烈等待摸彩的各路商戶和百姓。
    而人群之中，時不時便爆發出更大的喧嘩。
    但凡有人中彩，便立刻有人買了鞭炮當場點燃，劈裏啪啦響成一片。鞭炮聲此起彼伏，幾乎沒有斷絕的時候。
    “恭喜發財”的道賀聲不絕於耳。
    每一個排隊的人，臉上都寫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
    劉寶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卻氣得發抖——
    “一群蠢貨！一群傻子！”
    “這是用小錢釣你們的大錢啊！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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