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像浸了水的棉絮，冷得黏膩又透徹。白皓宇裹著病號服蜷縮在病床上，輸液管裏的藥水滴答作響。
    他望著窗外灰撲撲的梧桐葉，忽然想起張靜婉說過的話：\"南方的冬天連陽光都是潮濕的。\"
    \"皓宇，吃午飯啦！\"趙麗的聲音像隻歡快的麻雀，打破了病房的寂靜。她抱著保溫桶推門進來，圍巾上沾著細密的水珠，發梢還殘留著食堂飄來的飯菜香。今天她穿了件鵝黃色毛衣！熟悉的款式，那是那年冬天白皓宇送給張靜婉的聖誕節禮物！還記得那年冬天很冷！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唱歌很熱鬧！
    白皓宇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胸前晃動的銀項鏈上，好像，真的好像！那天鵝形狀的項鏈張靜婉也有一條。那是她過生日時自己送的禮物！
    此刻這項鏈正隨著趙麗的動作在毛衣領口若隱若現。
    趙麗似乎沒察覺他的異樣，快手快腳地擺開飯盒：\"今天有你最愛吃的香菇滑雞粥，我在宿舍偷偷熬的，特意在多熬了半小時呢。沒差點讓阿姨抓到，我厲害吧！\"
    保溫桶掀開的瞬間，熱氣裹挾著香菇的鮮香撲麵而來。白皓宇突然想起，張靜婉每次煮粥都會在蓋子上壓條毛巾，說是能讓米粒更軟爛。當時自己還說婉婉是個吃貨，對吃的太有研究了！而此時趙麗的動作竟與記憶中的畫麵分毫不差。
    \"怎麽不吃呀？\"趙麗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遞到他唇邊，手腕上的紅繩晃得人眼花。那紅繩張靜婉也有！此刻那紅繩正隨著她的動作在蒼白的皮膚上劃出細痕。
    白皓宇的腦子要不轉了！陣陣熟悉的香氣，眼前這個人到底是婉婉還是趙麗！他不懂趙麗要做什麽！好幾天了，一直這樣子！要不是這張臉，她都要以為是婉婉來了！說起婉婉。她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她還在生氣嗎？
    白皓宇機械地張嘴，溫熱的粥順著食道滑入胃裏，卻品不出一絲味道。他雙眼直勾勾地看著趙麗專注的側臉，思緒卻如脫韁野馬般肆意馳騁。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定在了趙麗耳後那枚櫻花發夾上，整個人瞬間愣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今天的趙麗，簡直就是張靜婉的複刻版。從身上散發的若有若無的味道，到一舉一動間的神態，再到臉上的表情，甚至身上佩戴的飾品，無一不是張靜婉的風格。尤其是那枚發夾，那可是張靜婉的心頭好。白皓宇當然知道趙麗也有同樣的發夾，隻是在此之前，他從未見趙麗戴過。
    “怎麽了？一直盯著人家看？”趙麗察覺到白皓宇的目光，轉過頭來，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問道。
    白皓宇先是下意識地低頭，像是在躲避趙麗的視線，片刻後又緩緩抬起頭，眼神中帶著幾分迷茫與複雜，“你今天這身打扮很像她！”
    “哎呦，我以為什麽事呢，我倆從小學就認識了，十幾年啦，”趙麗輕輕一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我喜歡的，她肯定喜歡，她喜歡的我也喜歡，甚至是更喜歡！”說完，她意味深長地看著白皓宇，那枚櫻花發夾在透過窗戶灑進來的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晃得白皓宇一陣眼花。
    此刻的白皓宇，仿佛靈魂出竅一般，完全沒注意到趙麗那別有深意的眼神。恍惚間，坐在對麵的趙麗與記憶中的張靜婉重疊在了一起。他的思緒一下子飄回到那個冬日的午後，陽光慵懶地灑在校園的小徑上，他的張靜婉也是穿著這件鵝黃色的毛衣，耳後別著這枚櫻花發夾，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麵前，歪著頭問自己：“我好看嗎？”
    白皓宇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動作輕柔得如同生怕驚擾了眼前的美好，指尖輕輕觸碰到那枚發夾，像是觸碰到了記憶中最柔軟的部分，他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顫抖：“好看！”話一出口，他才猛地回過神來，眼前的人是趙麗，並非他心心念念的張靜婉。
    白皓宇像觸電般迅速縮回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與懊惱。他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連忙端起碗，又喝了一口粥，可心思全然不在這粥上。
    趙麗將白皓宇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暗自竊喜，卻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說：“皓宇，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這樣打扮給你看。”
    白皓宇微微皺眉，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他覺得趙麗的行為有些過火了，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製止。沉默片刻後，他緩緩說道：“趙麗，你這樣……不太好。你有自己的特點，不必刻意模仿婉婉。”
    “你想多了，我沒有刻意模仿她，我們倆在一起這麽久，本來許多地方就很像，隻是以前你沒有注意到而已！”趙麗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可那笑容在白皓宇眼中卻顯得有些牽強。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這麽多年的相處，很多喜好都相互影響，這很正常呀。就像你，看到我這樣，不也覺得熟悉又親切嗎？”
    白皓宇內心一陣動搖，趙麗的話竟讓他無言以對。他看著趙麗，趙麗的眉眼、神態，此刻都與記憶中的張靜婉不斷重疊。這些天來，趙麗的悉心照料，那熟悉的感覺，像一張溫柔的網，將他漸漸籠罩。他不得不承認，在這南方濕冷的冬天裏，在這孤獨的病房中，趙麗營造出的這份溫暖，讓他有些貪戀。他心中有個聲音在隱隱作祟：也許，把趙麗當成張靜婉的替代品，在這段難熬的日子裏，也未嚐不可。
    白皓宇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有掙紮，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輕聲說：“或許，你說的也有道理。”
    趙麗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她似乎察覺到了白皓宇態度的轉變。
    她靠近白皓宇，語氣越發溫柔：“皓宇，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就像婉婉在時一樣，讓你開心，照顧好你。”
    白皓宇微微點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