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厲兵秣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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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如刀,刮過朔州城斑駁的城牆。蕭景逸站在城樓上,玄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眯起眼睛望向南方——那裏是帝都的方向,是他曾經距離一步之遙的皇位所在。
    "殿下,風大。"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蕭景逸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的親衛統領趙破虜。這個從軍中底層一路拚殺上來的漢子,是他在北疆收服的第一個心腹。
    "破虜,你說南邊現在亂成什麽樣了?"蕭景逸的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
    趙破虜上前半步,粗糙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探子回報,三皇子登基才半年,各地就有七路諸侯舉兵造反。江南的糧倉被焚,河西的軍鎮嘩變,聽說連帝都禁軍中都有異動。"
    蕭景逸嘴角微微上揚,那是一個不帶溫度的笑容。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城牆垛口,指節處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奪嫡之夜留下的印記。當時若不是老師許明遠拚死相護,他早已命喪東宮。
    "許先生到了嗎?"蕭景逸突然問道。
    "剛到府邸,正等殿下回去議事。"
    蕭景逸轉身下城,玄色大氅在身後翻卷如鷹翼。三年前他被貶到這苦寒之地時,隻帶了十二名親衛。如今,朔州城內駐紮著他秘密訓練的三千玄甲軍,城外山穀中還藏著七千精銳。這些,都是他這三年來一點一滴積攢的力量。
    府邸書房內,炭火盆燒得正旺。許明遠正在翻閱一疊密報,見蕭景逸進來,立即起身行禮。這位年近五旬的謀士鬢角已經斑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隼。
    "先生不必多禮。"蕭景逸揮手示意,在案幾前坐下,"南邊情況如何?"
    許明遠捋了捋胡須:"比預想的還要糟。三皇子登基後大肆清洗舊臣,賦稅加重,民怨沸騰。現在除了我們北疆,中原、江南、河西都有勢力起兵。最值得注意的是河西節度使馬洪,已經控製了三個州府,號稱擁兵十萬。"
    "十萬?"蕭景逸輕笑一聲,"虛張聲勢罷了。"
    "確實如此,但也不可小覷。"許明遠從袖中取出一卷地圖鋪開,"殿下請看,如今大夏已四分五裂。而我們——"他的手指點在朔州位置,"地處北疆,遠離中原混戰,正是養精蓄銳的好地方。"
    蕭景逸凝視地圖,目光從朔州向北移動,停留在標注"雲州"的位置:"雲州現在由誰掌控?"
    "雲州刺史劉崇,是個庸才,手下不過兩千守軍。"許明遠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雲州地處要衝,北通草原,南接中原,糧倉充盈,城牆堅固..."
    "傳令下去,"蕭景逸突然打斷他,聲音低沉而堅決,"三日後出兵雲州。"
    許明遠與趙破虜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單膝跪地:"遵命!"
    三日後的黎明,朔州城門悄然開啟。五千精銳在夜色掩護下悄然出發。蕭景逸一身玄甲,胯下戰馬"烏雲踏雪"噴著白氣。他沒有發表什麽激昂的演說,隻是簡單地對集結的將士們點了點頭。
    "記住,雲州百姓也是大夏子民。"這是他出發前唯一的命令。
    行軍途中,許明遠策馬靠近蕭景逸:"殿下,探子來報,劉崇已經得知我們要攻打雲州的消息。"
    蕭景逸眉頭都沒動一下:"誰泄露的?"
    "應該是府中那個新來的廚子,已經處理了。"許明遠低聲道,"劉崇緊急向鄰近州縣求援,估計三日內援軍就會到達。"
    "三日..."蕭景逸望向遠處已經隱約可見的雲州城牆,"足夠了。"
    當夜,蕭景逸召集眾將議事。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張張堅毅的麵孔。這些都是他這三年來精心培養的將領,有出身寒門的趙破虜,有被朝廷排擠的將門之後李崇義,甚至還有歸順的草原部落首領阿古達木。
    "劉崇以為我們會強攻城門,"蕭景逸指著沙盤道,"所以他把主力都調到了南門。但雲州城有個弱點——"他的手指移到城西一處,"這裏城牆去年被洪水衝垮過一段,雖然修補了,但根基不穩。"
    趙破虜眼睛一亮:"殿下是說..."
    "明日醜時,阿古達木率五百騎兵在南門佯攻。破虜帶兩千精銳埋伏在西城牆外,待南門戰起,立即破牆而入。"蕭景逸的目光掃過眾人,"記住,入城後不得擾民,違者軍法處置!"
    次日醜時,戰鬥如期打響。阿古達木的騎兵如幽靈般出現在南門外,箭雨傾瀉而下。守軍慌忙應戰,果然將大部分兵力調往南門。
    與此同時,趙破虜率領的突擊隊已經悄無聲息地接近西城牆。士兵們用浸濕的毛毯包裹錘斧,沉悶的撞擊聲被風聲掩蓋。正如蕭景逸所料,修補過的城牆經不起猛烈撞擊,不到半個時辰就轟然倒塌。
    "殺!"趙破虜一馬當先衝入缺口。玄甲軍如潮水般湧入雲州城,迅速控製了西門附近的街道和武庫。
    當劉崇得知西門被破時,為時已晚。他匆忙組織親兵試圖突圍,卻在北門被李崇義截住。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年輕將領此刻如出鞘利劍,三招之內就將劉崇挑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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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時,雲州城已經易主。蕭景逸騎著"烏雲踏雪"緩緩入城,玄甲上沾著晨露。街道兩旁,膽戰心驚的百姓躲在門窗後偷看這位傳說中的"秦王殿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蕭景逸入城後的第一道命令是開倉放糧。雲州官倉中囤積的大量糧食被分發給貧民,同時嚴令士兵不得入戶劫掠。當幾個不聽命令搶掠商鋪的士兵被當眾鞭笞後,軍紀立刻肅然。
    "殿下,為何對百姓如此仁慈?"戰後議事時,趙破虜忍不住問道,"其他諸侯攻城後都是縱兵三日啊。"
    蕭景逸正在擦拭佩劍,聞言抬頭:"破虜,你以為我們拿下雲州就結束了嗎?"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城內逐漸恢複生氣的街市,"雲州隻是第一步。要爭天下,先得民心。"
    許明遠讚同地點頭:"殿下英明。如今群雄並起,但大多隻知燒殺搶掠。我們以仁義之師為名,將來招降納叛都會容易許多。"
    正說話間,親兵來報:"殿下,城南發現一隊人馬,打著"勤王"旗號,約三千人,應該是劉崇請來的援軍。"
    帳內眾將立刻緊張起來。剛剛經曆攻城戰的士兵們已經疲憊,再戰恐怕不利。
    蕭景逸卻露出了一絲微笑:"來得正好。許先生,準備筆墨,我要給這位"勤王"將軍寫封信。"
    許明遠會意:"殿下是想..."
    "招降。"蕭景逸淡淡道,"查清楚來的是誰。若是識時務的,許他官職不變;若是愚忠之輩..."他輕輕拍了拍劍柄。
    探子很快回報,來的是雲州鄰近的嵐州守將周毅,此人為官清廉,在軍中頗有威望,但因不肯賄賂上官而被貶到邊陲。
    蕭景逸聽完匯報,沉思片刻,突然道:"備馬,我親自去會會這位周將軍。"
    "殿下不可!"趙破虜急忙阻攔,"太危險了!"
    蕭景逸已經披上大氅:"若連一個周毅都不敢見,還談什麽爭天下?"他看向許明遠,"先生與我同去。破虜,你帶一千精兵在後方接應,但沒我信號不得輕舉妄動。"
    半個時辰後,雲州城南五裏處的一片開闊地上,蕭景逸與周毅隔著一箭之地相對而立。周毅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將領,麵容剛毅,眼神警惕。
    "周將軍遠道而來辛苦了。"蕭景逸率先開口,聲音清朗,"不知是來為劉崇報仇,還是來為雲州百姓謀福?"
    周毅冷笑:"秦王殿下好大的膽子,公然造反還敢大言不慚!"
    "造反?"蕭景逸不慌不忙,"三皇子弑父殺兄篡位,天下皆知。我蕭景逸身為先皇四子,討伐逆賊,何來造反之說?"
    周毅一時語塞。許明遠適時上前:"周將軍,劉崇在雲州橫征暴斂,民不聊生。我家殿下入城後立即開倉賑濟,秋毫無犯。將軍若真為百姓計,何不共襄義舉?"
    蕭景逸接著道:"我知將軍因不肯同流合汙而被貶邊關。如此朝廷,值得將軍效死嗎?"
    周毅的表情開始動搖。蕭景逸見狀,突然做了一個令所有人意外的舉動——他解下佩劍,連鞘拋向周毅。
    "將軍若不信我,可持此劍回嵐州。他日若見我言行不一,可用此劍取我首級!"
    周毅接住劍,愣在當場。這把劍他認識,是先帝賜予諸皇子的"龍淵"寶劍,象征皇子身份。
    良久,周毅深吸一口氣,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末將...願追隨殿下!"
    蕭景逸上前扶起他:"我得周將軍,如虎添翼也!"
    當蕭景逸帶著周毅及其三千兵馬返回雲州城時,趙破虜等將領目瞪口呆。不費一兵一卒就收服一員大將和三幹精兵,這等手段讓他們對這位年輕的秦王更加敬畏。
    入夜,雲州原刺史府邸內,蕭景逸獨自站在庭院中望著星空。許明遠悄然走近:"殿下,周毅的部隊已經安排妥當,與我們的兵馬混編,不會生亂。"
    蕭景逸點點頭:"雲州已下,接下來..."
    "接下來應當鞏固根基。"許明遠接話,"雲州糧草充足,可支撐大軍半年之用。周毅歸順後,嵐州也等於落入我們手中。兩州連成一片,進可攻退可守。"
    "不,還不夠。"蕭景逸搖頭,"派人聯係草原各部,我要見他們的可汗。另外,派人南下接觸江南的義軍首領,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許明遠微微一驚:"殿下是想..."
    "群雄逐鹿,單打獨鬥是走不遠的。"蕭景逸轉身麵對謀士,月光下他的眼神銳利如劍,"我要讓天下人知道,北方有個蕭景逸,不僅會打仗,更會用人。"
    許明遠深深一揖:"殿下深謀遠慮,老臣佩服。"
    就在這時,一個親兵匆匆跑來:"殿下,城南來了一隊商旅,為首的自稱是江南絲綢商,說有要事求見。"
    蕭景逸與許明遠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這個時機,江南來人...
    "帶他去書房。"蕭景逸整了整衣袍,"我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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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蕭景逸推開書房門時,一個身著錦袍的瘦高男子正背對著門欣賞牆上的地圖。聽到開門聲,那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精明幹練的臉。
    "江南商人沈硯,拜見秦王殿下。"來人行禮的姿勢卻像個讀書人。
    蕭景逸不動聲色地走到主位坐下:"沈先生遠道而來,不知有何指教?"
    沈硯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在下受人之托,特來送信。"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托我之人,是江南義軍首領,林鳳眠。"
    蕭景逸接過信,沒有立即拆開,而是審視著沈硯:"林鳳眠...就是那個號稱"江南第一劍"的林鳳眠?"
    "正是。"沈硯點頭,"林將軍說,天下大亂,群雄並起。但真正有資格問鼎天下的,不過三四人而已。秦王殿下,便是其中之一。"
    蕭景逸終於拆開信,快速瀏覽後,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將信遞給許明遠,對沈硯道:"林將軍提議南北呼應,共圖大業。但本王遠在北疆,如何與他呼應?"
    沈硯早有準備:"林將軍已在江南牽製朝廷十萬大軍。若殿下能從北方施壓,朝廷必然首尾難顧。屆時..."他從袖中取出一卷地圖鋪開,"殿下可沿黃河而下,直取中原;林將軍則從江南北上。兩軍會師之日,便是大業可成之時。"
    許明遠看完信,眉頭緊鎖:"此計雖好,但風險太大。殿下根基尚淺,貿然南下..."
    蕭景逸抬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目光炯炯地盯著沈硯:"林將軍想要什麽?"
    沈硯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事成之後,江南歸林將軍自治,向殿下稱臣納貢。"
    書房內一時寂靜。蕭景逸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麵,忽然問道:"沈先生真的隻是個送信的嗎?"
    沈硯一怔,隨即苦笑:"果然瞞不過殿下。在下...實為林將軍帳下謀士。"
    蕭景逸笑了:"這才對。一個普通商人,怎會對天下大勢如此了解?"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回去告訴林將軍,他的提議我會考慮。但眼下,我需要看到他的誠意。"
    "殿下想要什麽樣的誠意?"沈硯謹慎地問。
    "一個月內,我要看到江南戰報。"蕭景逸轉身,眼神銳利,"若林將軍真能牽製十萬大軍,我自會有所行動。"
    沈硯深深一揖:"在下必定將話帶到。"
    待沈硯退下後,許明遠立即道:"殿下,此人不可輕信。江南林鳳眠雖有名聲,但來曆不明,恐有詐。"
    蕭景逸若有所思:"正因如此,我才要他先證明自己。"他走到地圖前,手指從雲州劃向南方,"但若他真能做到...這確實是個機會。"
    許明遠還要再勸,蕭景逸卻已經做出決定:"傳令下去,全軍休整十日,然後開始操練水戰。"
    "水戰?"許明遠愕然,"我們在北方..."
    "未雨綢繆罷了。"蕭景逸淡淡道,"另外,派人去查查這個林鳳眠的底細。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背後又有誰支持。"
    許明遠領命而去。蕭景逸獨自站在地圖前,目光從江南移到帝都,又移到西北。天下如棋局,而他,已經落下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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