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梅家村籠罩在一層淡淡的晨霧中，隨著各家各戶的煙囪升起嫋嫋炊煙，寧靜的村莊漸漸蘇醒過來。早起的村民們陸續走出家門，見麵時都會熱情地互相打招呼。
    一輛藍色的五菱宏光緩緩停在一棟兩層小樓前，車門打開，一個年輕人從車裏走了出來。他身高大約一米七，兩個肩膀一個高一個低，一張馬臉上散布著許多雀斑，眯縫著一雙綠豆眼，一對吊梢眉尤其醒目。
    這個年輕人是梅明聰的二弟，名叫梅明傑。他對著倒車鏡將垂下來的一縷頭發整理好，滿意地點了點頭。鏡子裏的小子真帥。
    梅明傑一腳向他搖尾巴的黑狗，一搖三晃地進了家門。
    梅平禮一口飲盡杯中的老酒，舒服地哈了口氣。早晨一杯酒，活到九十九，美的很。
    看到梅明傑走進來，梅平禮斜著吊梢眉說道：“你再怎麽照鏡子也長不成你哥那樣。”
    梅明傑拿起一個肉包子美美地咬了一口，濃鬱的湯汁在口中爆開，滿嘴生香。他的舌頭在嘴角一卷，將要滴落的湯汁卷了回去，“我這不是隨您嘛，咱們爺仨走出去，人家都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咱家怎麽就出了我大哥這個異類。”
    “打小鄰居就說大哥不像梅家人。”老三梅明信打著嗬欠走出來，伸手想拿肉包子，卻被梅平禮打了一筷子，疼得他齜牙咧嘴，“爸，我可是您親兒子，下手能不能輕點？”
    梅平禮又給自己倒滿一杯酒，瞪了兩個兒子一眼，“可別這麽說，我不是你們的爹，你們是我爹。你們倆啊，讀書怕苦，打工怕累，種地怕曬，天天擱家裏胡混，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老三，你真的不念書了？”
    梅明信滿不在乎地說道：“有大哥大嫂這棵搖錢樹在，咱們家吃喝不愁，我還念什麽書。打工太辛苦了，我擰一天螺絲挨的罵，比我過去十八年挨的都多，台巴子簡直不拿人當人看。”
    梅平禮苦惱地直撓頭，拿兩個好吃懶做的兒子沒辦法。但一想到大兒子，他又不禁得意起來，能娶到董事長的千金，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數遍整個鄉鎮，哪家的後生仔有這份本事。
    他得意洋洋地說道：“隻要你們抱緊你們大哥大嫂的粗腿，這輩子就能衣食無憂。要是你大哥再爭點氣，給李家添個孫子，你們的房子、車子就不用愁了。”
    梅明傑一把推開弟弟，諂媚地笑道：“爸，城裏的房子我不敢奢望，你能不能先把扣下的七萬塊錢還給我，上次我跟小影說要買哈弗越野車，牛都吹出去了，結果買回來輛五菱麵包車，我的臉都丟光了。”
    梅平禮才不在乎五菱六菱，在他看來，汽車無非就是四個輪子加幾個沙發，沒什麽本質區別。
    梅明傑瞅著他老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爸，我想把五菱賣了，重新換輛哈弗，小影嫌棄五菱沒麵子，都生我氣了。”
    梅平禮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指著梅明傑的鼻子罵道：“什麽哈弗哈氣的，你就是有倆錢燒的。她一個超市收銀員，走路上班也就十分鍾的事，你非要天天車接車送，汽油不要錢啊？”
    梅明傑梗著脖子強辯道：“我花的是我大哥大嫂的錢，又沒花您的錢。”
    “他們的錢就是我的錢，小兔崽子，你翅膀還沒硬呢就想飛了，你給我站住。”梅平禮抄起一把笤帚追著梅明傑滿院子跑，一時間梅家上下鬧得雞飛狗跳。
    梅明傑邊跑邊嚷嚷：“那十二萬都是我要來的，，就算平分我也該得六萬，憑什麽您拿七萬。”
    梅家的喧囂引得鄰居們紛紛過來圍觀，不時有人指指點點說上幾句，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梅明聰扶著於苗苗上了來接她的車，然後開車接上趙蘭，一路向東疾馳，很快離開了市區，直奔大青山而去。
    於苗苗坐進車裏，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梅明聰這人雖然沒什麽出息，人倒是還不壞，以後可以在李向斐麵前替他美言幾句。至於那輛摩托車，隨後自會有於家人來騎走。
    梅明聰接過趙蘭剝好的茶葉蛋，三兩口就吃了個幹淨，“人事調整計劃做得怎麽樣了？”
    “已經做好了。”趙蘭咽下嘴裏的紅豆粥，一臉興奮地回答。
    如果真的按照這份計劃執行，辦公樓裏的人差不多都要被清空了。
    聽完趙蘭的匯報，梅明聰有些猶豫，要打翻這麽多人的飯碗，他心裏還是有些不忍，特別是那些年紀較大的員工，重新進入社會找工作恐怕會很困難。
    趙蘭絲毫不以為意，“療養院養了他們這麽多年，已經仁至義盡了。院長，這個時候不能婦人之仁。”
    梅明聰詫異地看向趙蘭，沒想到這個女人狠起來如此可怕，但他沒有多說什麽。畢竟有人願意替他幹髒活，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療養院的經營狀況已經不能用糟糕來形容了，在集團不斷輸血的情況下，仍舊年年虧損。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減員增效，倒閉隻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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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隻是正常的市場規律。療養院對李向斐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她不可能坐視不理，任其走向破產。
    自從簽訂了那份協議後，梅明聰心裏始終有些不托底了。雖然協議中規定十年後療養院將歸他所有，但誰能保證李向斐是否會破罐子破摔，現在就來個大撒把。
    麵對這麽一筆巨額財富，如果換做是他，在沒有得到合理補償的情況下，他寧願讓資產爛在手裏，也不會便宜了別人。
    大青山海拔超過兩千米，山清水秀，風景秀麗，景色宜人。山上隨處可見一人合抱粗的大樹，甚至兩三人合抱的巨木也不鮮見。即使在大煉鋼鐵的年代，山裏的樹木也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建國六十餘年，從沒聽說過大青山有山體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災害的傳聞。
    但也有一點不好的地方，每到秋冬季節，山中常常起霧。濃厚的霧氣籠罩住大青山，除了為大青山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也使得行人難以看清道路，給交通帶來不便。
    梅明聰降低了車速，打開霧燈，緩緩駛過一個懸崖邊的彎道。他不時按下喇叭，提醒對麵來車注意，山裏的道路雖然修得還算平整，但得還算平整本就難開，再加上濃霧的影響，能見度不高，二十米外的景物都難以辨認。
    車內的溫度較外麵高，前擋風玻璃起了一層霧氣，視野變得更差。梅明聰不得不頻繁地用抹布擦拭玻璃，隻是效果並不持久，霧氣很快又會重新凝結。
    平時一個小時的路程，今天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等他們看到療養院大門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了。好在，他們一個是院長，一個是人事科長，沒人敢查他們的考勤。
    正準備喊老吳開門，梅明聰注意到大門口有兩群人隔著鐵門對峙，雙方劍拔弩張，即便坐在車裏，他也能感覺到現場的緊張氣氛。
    趙蘭探出頭看了一眼，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兩邊領頭的人分別是郭登建和劉偉明。”
    梅明聰眼珠一轉，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打開車門，從容地走了下去。他的出現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兩幫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郭登建向梅明聰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劉偉明則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在梅明聰和車內的趙蘭之間來回打量，不時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
    劉偉明身後站著三十多人，鬆鬆垮垮的聚成一團。他們手中都握著警棍，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相比之下，郭登建隻帶了十多個人，這些人雖然身著便裝，但個個身姿挺拔，雙手自然垂於褲縫兩側，雙腳微微並攏，一看就是從紀律部隊裏出來的。
    他們人數雖少，且大多是空手，但在氣勢上絲毫不落下風，甚至隱隱壓了對方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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