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明聰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他破開了空間的迷障，回到了那個破舊卻滿是溫馨記憶的家，再次見到了前世日思夜想的父母和妹妹。
    破舊的沙發、磨損的茶幾，還有那台老式電視機，一切都如他記憶中的模樣。
    父母和妹妹圍坐在桌旁，等待著他的回來。他們的臉上洋溢著溫暖親切的笑容，仿佛一切都不曾改變。
    梅明聰想要擁抱他們，身體卻撲了空。他驚慌地四處找尋他們的身影，卻發現父母和妹妹站在遠處，微笑著向他揮手。
    他拚命地奔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他們。他們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越來越淡，直到消失不見。
    兩滴淚水悄然從梅明聰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枕頭上，瞬間被吸收，隻留下一圈圈淡淡的痕跡。
    一隻手輕輕撫上了梅明聰的臉頰，為他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梅明聰心有所感，下意識地握住了那隻手，發出了一聲囈語，“媽媽。”
    丁未未俏臉微紅，想要抽回手，但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隻能任由他握著，心裏像是小鹿亂撞，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就在這時，走廊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正朝著這個病房走來。
    丁未未心下一急，立刻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但梅明聰握得太緊，她幾次都未能成功。無奈之下，她輕咬貝齒，一巴掌拍在了梅明聰的臉上。
    梅明聰一下子被打醒了，剛睜開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邊的丁未未，“我不是做過筆錄了嗎？你怎麽還在這兒？”
    “看你死沒死。”
    “看不出來，你人還怪好的。”
    病房門被大力推開，李向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緊接著，郭娜娜三人跟隨其後，呼啦啦地湧了進來。
    梅明聰的模樣有點慘，他的頭部和臉上包裹著厚厚的紗布，露出來的皮膚也是青一塊紫一塊，胳膊上還打著點滴，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李向斐站在梅明聰的病床前，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她的內心並不像表麵上那般平靜，而是如同驚濤駭浪，情緒紛亂複雜，各種念頭不斷在腦海中閃過。
    在來醫院的路上，李威已經將打聽到的情況大致跟她說了一遍。盡管李威在電話裏說得雲淡風輕，但直覺告訴李向斐，這件事和她的父親絕對脫不了幹係。
    “姐夫，你不能死啊。”
    一聲悲鳴將李向斐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她循聲望去，隻見李向玥正趴在梅明聰身上，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向玥今年十五了，發育良好，身高在同齡女孩子裏都算是高的。
    被李向玥壓著，梅明聰呼吸都有些困難，更糟糕的是，輸液管中的液體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紅色。
    輸液管回血了。
    “向玥，你再不起來，姐夫就真要死了。”
    李向玥的哭聲戛然而止，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盯著梅明聰，眨啊眨的，淚珠還掛在眼角，眼神中帶著幾分錯愕。
    “呀！”
    下一刻，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猛地從梅明聰身上跳了起來，躲到了郭娜娜身後，羞得滿臉通紅。
    病房裏原本沉悶的氣氛經過李向玥這一遭，倒是緩和了許多。直到這時，李向斐才注意到病床旁邊還站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
    女孩一頭淩厲颯爽的短發，配上那張英氣十足的臉，顯得格外精神幹練。她的眼神銳利的如同兩把刀子，每當掃過來，都能讓人感覺到像是刀鋒在肌膚上輕輕刮過。
    這種眼神讓李向斐很不舒服。
    李向斐調整好情緒，微笑著伸出手，“你好，我是李向斐，是明聰的愛人。謝謝你把他送到醫院。”
    丁未未握住李向斐伸過來的手，同樣回以微笑，“你好，我是丁未未。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是我們巡捕應該做的。”
    李向斐心頭一突，但臉上的神色依然保持平靜，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她再次向丁未未表示了感謝。
    丁未未收拾好東西，轉身看向梅明聰，“你好好休息，我有空了再來看你。”
    病房裏的動靜引起了護士的注意，護士以病人需要休息為由，要求家屬離開。
    “可以留一個人陪護，其他人明天再來。”
    李向斐和郭娜娜商量後，決定由她留下來陪護。
    蘋果在李向斐的指尖緩緩旋轉，一條完整的蘋果皮緩緩垂了下來，掉進了垃圾簍裏。
    李向斐有些恍惚，這好像是她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給除了江浩以外的男人削蘋果。
    梅明聰指了指臉上的傷口和脖子，眼神中帶著幾分歉意。他倒不是怕李向斐下毒，也不是故意不給她麵子，實在是這兩處地方都受了傷，別說吃東西，說話都會牽動傷口。
    李向斐把蘋果放在床頭櫃上，眼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水果刀在李向斐的指尖上下翻飛，燈光經過刀身反射，不時劃過梅明聰的眼睛，讓他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這小娘皮，不會是想要捅我一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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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李向斐終於打破了沉默，“知道凶手是誰嗎？”
    梅明聰搖了搖頭，這是實話。他有著出色的記憶力，對於去過的地方和人，幾乎都能準確無誤地記住。因此，他十分肯定自己與那個凶手並無任何交集。
    其實，梅明聰也曾懷疑過李向斐，畢竟她有嫌疑和動機。但經過深思熟慮，他排除了這種可能性。
    泰蘭德之行雖然將萬金寶繩之以法，但幕後主使依然成謎。梅明聰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李向斐，但這一切都隻是猜測，缺乏必要的證據支持。
    以李向斐的社會關係網，她也接觸不到老刀這樣的凶人。
    而且，李向斐也不應該那麽蠢，短時間內連續兩次動手。何況這裏是在國內，並不是秩序混亂的泰蘭德。
    梅明聰的神情不似作偽，李向斐結合父親打聽到的情況，對目前的局勢有了初步的判斷：梅明聰確實不知道凶手的身份，凶手大概率和父親脫不了幹係。
    李向斐抬起頭，目光不經意間與梅明聰的視線在空中碰撞。梅明聰很快移開了目光，但李向斐沒有。她第一次認真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的丈夫。
    在當下社會，審美趨於娘化，比如張小小之流，娘裏娘氣的。但梅明聰的風格截然相反，這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五官分明，線條硬朗，眉宇間透著一股子堅毅。
    也許是因為常年勞作的緣故，梅明聰的身體十分強壯，即便是不太符合國人體型的西裝，他也能穿出型男的風格。這種健康、充滿力量的體魄，完全契合她的審美標準。
    或許是因為過去的偏見，又或許是忙碌的工作和生活，讓李向斐無暇他顧，竟然完全忽視了梅明聰身上的這些優點。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李向斐一定會和江浩斷得幹幹淨淨，和梅明聰好好過日子。早點生個孩子，既了卻父親的心願，或許也能改變江浩悲慘的結局。
    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看著梅明聰那副淒慘的模樣，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李向斐的心沒來由地一軟。
    斯人已逝，梅明聰也付出了代價，罷了！
    李向斐深吸一口氣，語氣鄭重地說道：“明聰，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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