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明聰聽得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你說什麽？你們不是已經把李念祖的股份都回購了嗎？”
    李向斐解釋道：“當時隻是達成了一個初步的意向性協議，雙方約定在十月底前完成所有的交易流程，否則協議將自動作廢。但實際上，我們手頭的資金並不足以完成這筆交易。”
    “現在資金充足了，你為什麽沒有催促尹蘭萍回國辦理手續？”
    “催了。華美航班熔斷，尹蘭萍一直沒能回國，所以交易就被擱置了下來。”
    梅明聰氣得差點跳起來，“那你完全可以去花旗國找她啊。怎麽能拖拖拉拉的。”
    李向斐摸了摸鼻子，“這不是一直有事耽誤，沒來得及嘛。”
    由於多次嚐試聯係尹蘭萍未果，加上雙方持有的股份均未超過半數，這場臨時召開的董事會最終隻能倉促收場。
    夜幕降臨，李家上下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每個人的臉上都失去了笑容。就連住校的李向妍也急匆匆地趕回家中。唯有年紀尚小的李向玥懵懵懂懂，被早早地打發去上樓休息。
    此時，李威在遺囑中埋下的“坑”終於顯現出了它的威力。
    當晚十點左右，李向斐終於聯係上了尹蘭萍。隔著越洋電話，尹蘭萍沒有否認協議的有效性，但每當談及股份回購的價格時，她總是支支吾吾，閃爍其詞。
    李向斐多次向尹蘭萍保證可以立即完成交易，但尹蘭萍始終在繞圈子，不肯正麵回應。
    看著李向斐急得滿頭大汗，梅明聰輕歎一聲，在李向斐還沒反應過來前，果斷地伸手按下了掛斷鍵。
    “你這是在幹什麽？為什麽要掛斷電話？我眼看就要談成了！”李向斐怒不可遏地吼道，聲音尖銳刺耳。
    淚水在李向斐的眼眶裏打轉，她卻倔強地不肯讓眼淚掉下來。原本打算看笑話的梅明聰，突然覺得李向斐有些可憐。
    梅明聰沒有責備李向斐。他知道李家的現狀，也明白李向斐所承受的巨大壓力。李威辛苦創立的公司正麵臨著被外人覬覦的風險，李向斐的憤怒和焦慮都是情理之中的反應。
    等到李向斐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梅明聰作為家裏唯一的男人，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開始分析眼前的局勢。
    “你不要激動，也別著急。”他注意到李向斐又要發火，趕緊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好，我不繞彎子。我猜尹蘭萍之所以不接你的話茬，很可能是因為範輝通過某種途徑聯係上了她，並給出了一個比你更高的收購報價。”
    李向斐似乎聽進去了梅明聰的分析，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如果尹蘭萍願意接受範輝的新報價，她剛才完全可以否認那份協議的有效性，沒必要和你兜圈子。畢竟隔著太平洋，而且，目前華美局勢緊張，你拿她也沒什麽辦法。”
    李向妍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那她到底想幹什麽？”
    說相聲的最怕捧哏不給力。梅明聰朝李向妍投去了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繼續說道：“我猜測，尹蘭萍可能是在待價而沽。”
    郭娜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她想讓我們競價收購李念祖的股份？”
    “沒錯。”梅明聰點了點頭，“我猜她的目的大致如此。畢竟，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
    李向斐咬著指甲，反複咀嚼梅明聰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等她冷靜下來，那個聰明果斷的李向斐又回來了。
    李向斐開始在心中默默盤算著，原先準備的資金肯定不夠了。她需要考慮哪些資產可以迅速變現，哪些項目的資金可以暫時抽調出來應急，又或者哪些財產可以作為抵押，從銀行獲得貸款來填補資金缺口。
    永盛是父親一生的心血，李向斐必須全力以赴，絕不能讓它落入外人之手。
    梅明聰沒去打擾正在低聲商議的李向斐和郭娜娜，輕手輕腳地向二樓走去。他所能做的，僅此而已。至於事態如何發展，那就要看李向斐自己的造化了。
    梅明聰沒有不自量力地提出借錢給李向斐。這麽大筆金額的交易，他賬戶裏那仨瓜倆棗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少管閑事活得久。”梅明聰在心裏默默念叨著這句話，同時暗暗責怪自己今晚表現得過於高調，違背了他一貫的低調處世原則。
    就在梅明聰即將踏上二樓樓梯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重物拍擊桌麵的聲響。緊接著，李向斐大聲喊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我決定了，去花旗國會一會尹蘭萍。”
    梅明聰心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偷偷從樓梯扶手的縫隙探出頭，向下望去，隻見三雙卡姿蘭大眼睛正齊刷刷地盯著他。
    梅明聰暗叫不好，慌忙指著自己，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們……該不會是想讓我也跟著去吧？”
    “不錯。”三人異口同聲回答。
    梅明聰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不去。你們就算打死我也不去。你們都不看新聞的嗎？全世界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個什麽大學天天都在說花旗國每天要死好幾萬人，那裏現在肯定是屍橫遍野，我可不想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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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娜娜一路小跑上樓梯，不由分說地將梅明聰拉了下來，強行把他按坐在李向斐身邊。
    “正是因為花旗國局勢混亂，才更需要你陪向斐一起去。作為男子漢，你怎麽能忍心讓向斐一個弱女子孤身涉險？”
    梅明聰瞪大了眼睛，試圖從郭娜娜的眼神中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遺憾的是，她的眼神堅定且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李向妍緊緊抱著梅明的胳膊，嬌聲哀求道：“好姐夫，你就陪姐姐一起去吧，好不好嗎？”
    她的身體扭成了麻花，一對不大的鴿子蛋在梅明聰的胳膊上蹭來蹭去，攪得他一陣心神蕩漾。
    梅明聰剛想順勢貼近李向妍，再好好感受一下，卻瞥見郭娜娜的一張臉已經黑成了鍋底，兩隻拳頭捏得緊緊的，整個人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
    李向斐則是一言不發，倔強地扭過頭去，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梅明聰訕訕地收回胳膊，身體稍稍後仰，與李向妍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並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但麵對當前的混亂局勢，心中難免有些顧慮。國內還好，除了買不到退燒藥，經常捅嗓子眼，總體上還算安全，生活尚可維持。可花旗國的情況卻截然不同。
    網絡上的描述令人不寒而栗，花旗國已經成了人間地獄，屍體堆積成山，連火葬場都超負荷運轉。梅明聰甚至懷疑，花旗國是否已經爆發了生化危機。
    他看向李向斐，想要再爭取一下，但看到她那滿是期盼的眼神，心中一軟，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罷罷罷，爺爺我就勉為其難，陪你走上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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