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走了，林知恩和邊敘麵麵相覷，欲言又止。
    片刻後邊敘道歉：“是我的問題。”
    林知恩摸了摸鼻子：“不，也有我的問題。”
    這事可怪不到邊敘一個人身上，是真正的一個巴掌拍不響，因為他們通感的緣故，她確實處在新鮮勁上……
    林知恩問：“現在怎麽辦？要生嗎？你敢生嗎？”
    生不生確實是兩個人的問題了，她之前的蠢蠢欲動終究成了現實。
    邊敘：“……我自然敢，但這裏是自然懷孕，我有點擔心。”
    “你不怕疼，那到時候就看看懷像怎麽樣，如果身體沒問題，一切正常，那就不用太擔心。”
    林知恩說到這裏攤手：“都懷上了，打掉也傷身，好在我年紀處在最佳生育年紀，也可以避免那些朝臣一天天的愁，還想著再管你的後宮。”
    邊敘搖頭：“他們也就說幾句，實在囉嗦，回頭等年紀大些去宗室過繼挑也行，不是自己的孩子，因為能狠心也能客觀，說不定能教育出不錯的，挑出不錯的。”
    邊敘之前就想好了，奈何計劃趕不上計劃，懷了再打掉，確實也傷身。
    “你這想法也不錯，不過等自己孩子出生了，不管男女，不管外人怎麽想，那必然是自家孩子最好最優秀了。”
    這是人之常情，林知恩有經驗。
    邊敘對此持反對意見：“夫人的孩子沒有差的，我也相信我能教導好。”
    邊敘拍胸脯保證：“等孩子生下來，照顧養育孩子都可以盡情交給我，我之前帶過聽嶼和聽瀾，有經驗。”
    “這倒確實，聽嶼聽瀾你帶得很好。”
    林知恩說著，忍不住呼出一口氣：“我想他們了。”
    實際上一直想的，隻是多說無用。
    “我也想，想聽嶼聽瀾也想世寧。”邊敘低頭看著林知恩平坦的小腹：“不知道這一胎是女兒還是兒子？是女兒吧？”
    “不知道，你想要女兒？”
    “因為我們之前是女兒。”
    “那就等著一個驚喜吧，看是女兒還是兒子。”
    邊敘點頭：“好，得讓太醫好好看著，你熟悉的女醫也讓她們幫忙看著吧，營養也得跟上。”
    邊敘積極開始找太醫要書，外加谘詢探討，勵誌做一個專業奶爸，他正好也有些基礎。
    想法很好，但拿到書沒一會，一股無法克製的睡意來襲，最後直接睡過去。
    醒來後忙打起精神去盯著林知恩的晚膳，科學均衡營養。
    結果……菜才端上來，他就yue了。
    “嘔……知恩，你自己吃，我先走一步。”
    邊敘聞不了那些本該很鮮美的晚膳味道，也怕自己這樣影響了林知恩，於是戰術性撤退。
    邊敘沒胃口，別說魚肉牛羊肉這類本來就有些味道的，便是普通的菜，現在也變得不喜歡了。
    他最後就吃了點白粥，一點爽口涼拌菜。
    而林知恩則吃了個溜圓，胃口非常好。
    吃飽喝足，還散了一會步，和邊敘商議，在胎兒滿三個月前，暫時減少去上班，專注休息養胎。
    當晚，林知恩一夜酣睡。
    邊敘則莫名失眠了。
    接下來的幾天，邊敘的症狀基本確定。
    除了時不時yue，早起固定yue，首先是到了夜裏會莫名的失眠煩悶，不過次數不錯，大部分睡得還行，白天嗜睡也嚴重。
    甚至出現了在朝堂上打瞌睡的情況。
    味道敏感也依然存在，口味也變了，想吃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酸的辣的都不稀罕了，而是奇怪的東西，偏偏大燕朝很多東西受季節性限製，根本吃不到。
    邊敘饞得厲害，偏偏他不止身體難受，還有說不上來的情緒湧上心頭，激素水平等變化，讓他狀態很不穩定。
    情緒起伏大，易傷感易暴怒，於是朝臣們就見識到了各種類型的皇帝。
    林知恩之前也算是經驗豐富了，但之前元帥他們至少症狀穩定單一，不會太複雜。
    邊敘這樣複雜的，也是第一次。
    圍觀了幾天邊敘的孕反，以及一係列為帶來的變化，林知恩看著都後怕。
    “怎麽這麽嚴重，還是找太醫看看緩解吧，讓他們必須想辦法。”
    “找吧。”短短幾天，邊敘人都憔悴了。
    “懷孕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太醫來了，但是幾個太醫都說林知恩的脈象沒問題，不用吃藥，也不好調理。
    “娘娘，惡心難受都是孕期正常的症狀，一般是不開藥的，一來藥不好開，娘娘的脈象也好，二來藥三分毒，這也是為了孩子好，大家都是熬過來的。”
    為了孩子這話一說出來，誰還敢說什麽。
    反正女性都要早這一遭，女性都是這麽過來的。
    即便皇後娘娘再尊貴，也沒她肚子裏的龍種尊貴。
    太醫來了一個又一個，說辭都差不多。
    林知恩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邊敘開始還認真聽，認真詢問，等後來臉黑如鍋底，第一次對這些太醫失望了，也生氣了。
    之前以為林知恩是醫生，對太醫他同樣是很尊敬的。
    可這一次，他看到了這些太醫對孕婦，對夫人的忽視和壓迫。
    話裏話外都是為了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他們根本不會去想多麽痛苦，隻想著女人生孩子就如此，為了孩子什麽都該讓步。
    夫人在他們眼裏已經不是人了，隻是一個容器，提供孩子長大的容器，隻要孩子沒事，容器難受點，他們不在意。
    他們就是如此傲慢。
    他們是男人，所以自認高一等，便是貴為皇後，骨子裏還是覺得隻是女性。
    若他們麵對不是皇後，他們可能還要說林知恩嬌氣，怎麽別的人都可以，就你事多。
    事實上，便是他們的妻子，隻要脈象問題不大，胎兒是好的，她們的待遇不會更好，甚至更隨便。
    他們沒敢明說，但態度卻隱約有這意思，甚至林知恩追問，他們還會看向邊敘，好像找同盟似的。
    看邊敘的臉色，又希望邊敘能站在他們那邊。
    隻能說很可笑了。
    邊敘直接氣笑了。
    “不用說廢話了，滾吧。”
    他直接將人趕走，深呼吸想冷靜，結果沒用，隻覺得怒氣更甚。
    “豈有此理，他們怎麽敢如此敷衍？是不是直接說是我難受，他們就不會這個態度？”
    邊敘隻慶幸這些反應都是他，他不敢想如果他們沒通感，太醫如此無用敷衍，夫人得多難受多生氣。
    越想越生氣，邊敘咬牙切齒：“我之前不想看到太醫那麽怕皇帝，可現在我卻忽然理解那些熬砍太醫頭的皇帝了。”
    “他們自己也是他們的母親千辛萬苦生下來的，結果就這態度。”
    “不過是坐著說話不腰疼罷了。”邊敘自己走了兩圈，忽然指向頭頂：“這些人，合該遭受到報複！”
    “我現在就很想讓所有人都承受一下女人的懷孕生育之苦！”
    “特別是滿嘴胡言的人，還有這些太醫，看他們感受了還能不能說出這樣的大話……”
    邊敘說到這裏猛地頓住，因為他這一指天，天空忽然響起了一聲悶雷，好像是罵他，又好像是回應他。
    “這怎麽回事？”
    林知恩其實也看出太醫們的態度了，但是她的氣，邊敘都替她生了，也替她發脾氣了。
    聽到雷聲眼睛一亮：“我們通感就是莫名出現的，或許是老天也聽見了，決定懲罰一下他們呢。”
    “難道還真能懲罰他們？”
    “完全可能呐。”林知恩哄他：“反正他們不值得生氣，他們不行，就不用他們，我們去女性醫館看看。”
    林知恩拍胸脯：“你是我夫君，我給你走後門，給你請大夫看。”
    第二天林知恩就帶邊敘出宮了，找了經驗最豐富的大夫，開了個後門。
    大夫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病症，惡心、食欲改變、疲勞，嗜睡又失眠，吃不下什麽東西，體重卻增加、情緒波動大等等。
    而且這些還是林知恩懷孕後才有的，好像是替她感同身受。
    “從正常的脈象看，確實有些無從下手，怎麽下藥都不合適。”
    “我們商量看看。”
    不好治，也沒經驗，並不代表她們會放棄，她們商議研究試探性的治療，一開始甚至也沒用藥，而是類似心理治療的聊天，還用一些偏方調理調節。
    不說藥到病除，但幾天後，情況確實好了些。
    雖然孕吐依舊孕吐，嗜睡依舊嗜睡，但是至少能吃下去東西，也沒那麽煩躁了。
    邊敘好了些，那些太醫就不太好了。
    首先，按理皇後娘娘懷孕了，依照皇帝的重視程度，不說一天三次，至少三天一次平安脈是要的。
    但是陛下並沒吩咐，他們自己去，皇後娘娘和陛下都說不用。
    他們也不敢抱怨什麽，隻是惶恐，而且心底到底不服氣，為此還特意推薦外麵的名醫。
    此舉一是真擔心被遷怒，二也是為了證明他們沒錯，就是沒什麽辦法。
    可就是這一天開始，他們得了一個怪病。
    他們做夢了，現實裏的一夜卻讓他們在夢裏過了一年，甚至很多年，他們大部分年紀都不算大，就算年紀大了，有點權利家裏也是有小妾的。
    所以有人就體驗到了自己小妾懷孕後的滋味，各種孕反難受都經曆了一遍。
    到最後還經曆了生產之痛。
    他們變成了小妾，換個角度看自己不耐煩說懷孕都這樣，沒有不難受的，生孩子沒有不痛的等等。
    夢裏他們都恨不能殺了自己。
    這還不是最慘的，至少母女或者母子平安，最慘的是變成曾經的難產而亡的妻子或者小妾。
    有一人還忽然變成了自己死了三個月的兒媳，兒媳什麽都好，就是生不出兒子，正好家裏又有不納妾的家規，為了他們家能有男丁，他們隻能讓兒媳辛苦。
    就這樣兒媳不斷生生生，九年整整生了六個孩子，第六個孩子是孫子時，他們家終於有了繼承人。
    全家人都很高興，都在慶祝，兒媳卻鬱鬱寡歡，鬱結於心，到最後還將自己折騰病了。
    一家人都無法理解，開導也沒用，最後都罵了。
    他也罵了，罵她為什麽鬱結於心，是他們家對她還不夠好嗎？
    在他罵完這一晚，兒媳上吊自盡了。
    一家人又驚又懼，便是他也無法釋懷，雖然兒媳家中早已落魄，也沒人找麻煩，這件事很好的掩飾過去了。
    但這太醫提起兒媳還是咬牙切齒，隻覺得兒媳是故意害他，就想汙蔑他逼死兒媳。
    麵對皇後娘娘大題小做，雖然他麵上恭敬，但也是最不耐煩，隻想推脫不想管的，因為他受夠了女人，隻覺得女子全是麻煩。
    推薦大夫這一晚，太醫睡著後，變成了自己的兒媳。
    站在兒媳的角度，承受了他從未承當過的壓力。
    生一個又生一個，全是女兒，身體還沒恢複好，又繼續懷孕，身體和心裏的雙重壓力，令人窒息。
    他在睡夢中，完整的經曆了兒媳每個窒息的階段，經曆了六次分娩之痛。
    但是在兒子出生後，他也跟著兒媳一樣不理解了，為什麽，她要為了這麽一個小東西吃這麽多苦？
    他之前不理解兒媳不明白兒媳的痛苦，直到身臨其境，感同身受。
    太醫才明白，處在那個環境有多可怕，自己一家人又是多麽像怪物。
    最後他和兒媳一樣絕望死了。
    太醫死了又醒來，他依然是一家之主，可看著最心愛的孫子，他卻再也寶貝不起來。
    “報應，這是報應，報應！”
    太醫上了一封請罪折，講述了自己夢境奇遇，懺悔一番後，居然也選擇了和兒媳一樣的死法。
    夢裏的一切，那些加在自己身上的傷害，並沒因為醒來消失。
    太醫的自殺請罪，得到消息的太醫都隻覺毛骨悚然，冥冥之中隻覺這是對他們的警告。
    他們知道了問題，想再好好彌補，可惜帝後已經不相信他們了。
    林知恩和邊敘收到折子，在聽到做夢，以及那群太醫的變化都愣住了。
    “我之前的詛咒居然真的有用？”
    邊敘眼睛一亮：“那之後是不是會有更多的男人，會承受女人的懷孕生育之苦？”
    他說著自己搖頭否定：“倒是也不用全部，就那些不知所謂，不尊重女性，認為一切理所當然的渣男體驗吧。”
    “管他是通感、互換身體、還是夜裏做夢，反正有用就行。”
    林知恩點頭：“過程不重要對吧？確實可以期待一下。”
    “同期待。”
    林知恩想，到時候邊敘就不是孤獨的了，他也有很多同伴和他一起孕育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