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李白死死盯著姍姍來遲的李客，眼中帶著熊熊燃燒的怒火。
    為什麽？
    為什麽父親身為天底下唯一的一位半步劍仙卻救不了母親？
    父親到底在忙些什麽，居然這個時候才姍姍來遲？
    李客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悲傷，藏在袖中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李白看到父親淡漠的神色，止不住的失望與憤怒衝上了心頭。
    “別哭了！還不快點去準備夫人的後事。”
    李客沒有理會李白的異樣，對著門外大吼一聲。
    門外的下人們被李客吼得連忙起身去準備夫人的後事，有幾個侍女哭得渾身無力，互相攙扶地離開。
    李客轉身看向把小月圓護在懷裏死死盯著自己的李白，神色平靜。
    “快去換衣服，濕漉漉的成何體統？”
    李白沒有接話，直勾勾地看著平靜的李客，眼中有金光閃爍。
    “父親，您真的變了。”
    說完，李白拉著小月圓離開，再不顧留在原地的李客。
    而就在這時，籠罩著李府的陣法悄然發動，就像在防備著什麽似的。
    “感受到了嗎？”
    李客站在原地，盯著靜靜躺在床上的月娃。
    “是神明的力量無疑，怎麽辦？”
    張果不知何時站在李客的身後，撚須皺眉道。
    “再等等……”
    “等到什麽時候？”
    周知命從張果的袖中走出，隨著一步又一步離開張果的袖子，慢慢變回原本身形大小。
    “等到合適的時機。”
    “如果等不到呢？”
    裴旻抱劍靠在門上，沒有一點出現的痕跡，就好像從一開始就在那邊一樣。
    “那就直接殺了。”
    “你忍心？”
    裴旻笑了笑，看著麵無表情的李客。
    “為了人間。”
    李客的臉色沒有變化，隻是淡淡的吐出了四個字……
    此時，天界。
    強大的神明們使用“千裏眼”與“順風耳”將李府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看來李客登仙之時保留的情感是大義，此前為了李葉複仇也許隻是一個借口。”
    一神明身纏青蛇，身材魁梧，開口說道。
    “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為天生便有七情六欲，他現在連親子都舍得下手，身上的人性看來已經所剩無幾了。”
    一白發白眉老者模樣的神明一隻手輕撚雪白長須，另外一隻手不停掐算。
    “各位道友覺得他有可能知道天界有能力看破他們的陣法嗎？”
    “絕無可能，人間與天界斷絕已久，當時絕無可能有人知道天界的情況。”
    “不可大意，李家這步棋對這盤持續了萬年的棋局來說尤為重要，不能出現些許紕漏。”
    就在眾神爭論不休的時候，一位猶如萬丈神山的高大神明開口。
    那位高大神明端坐雲端，臉上都是神光，讓人看不清模樣。
    “善。”
    顯然高大神明的地位無比崇高，隻是一句話便平息了神明們的爭論。
    天界又恢複了平日裏的安靜與祥和，隻是在安寧之下，藏著無數的算計……
    小月圓哭累了直接睡了過去，李白將她交給侍女照顧，淋著雨走出了李府。
    李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在意自己要去哪。
    喪兄，喪嫂，喪舅，喪母。
    在這短短的幾日之間，他失去了大半所愛之人。
    這心中的疼痛足以擊垮任何堅強的成年人，又如何是一個八歲少年能夠承受？
    雨聲，鄉民說話聲，犬吠聲。
    這一切的聲音在李白的耳中越來越遠，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似乎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讀書？
    這是母親期望自己做，隻是母親已經不在了，現在讀書還有什麽意義呢？
    練劍？
    父親練了一輩子的劍，成了天底下唯一一個半步劍仙，結果呢？連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都保不住，那麽練劍還有什麽意義呢？
    李白苦笑著搖搖頭，胸口如同壓著一塊大石，悶得讓他連大哭都做不到。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白聽到了流水聲還有金石摩擦聲。
    回過神來，不知何時那場突如其來的冬雨竟然早已停了，自己的身上出現滿是泥濘，還出現了不少淤傷。
    看來是自己失神的時候，不小心摔倒，居然這都沒有反應過來。
    此刻李白回神後，才覺得身上火辣辣的疼。
    “小娃娃，你是怎麽了？”
    一位老婦人坐在溪邊，手中拿著一根鐵棒，看起來尤為怪異。
    “沒什麽，老奶奶你在做什麽？”
    “老身在磨鐵棒啊。”
    老婦人說著，繼續低下頭磨著鐵棒。
    “磨鐵棒做什麽？”
    李白對此感到不解。
    “磨成繡花針，好給富貴人家繡花貼補家用。”
    老婦人沒有抬頭，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磨成針！怎麽可能？”
    李白能夠感受到老婦人的體內沒有一絲靈氣存在，也就是說老婦人隻是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將那麽粗的鐵棒磨成繡花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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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我一直磨，總有一天能夠磨成針的不是嗎？”
    老婦人停下動作，轉過身來對李白和藹地笑道。
    “小娃娃，雖然老身不知道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才讓你變成這個樣子，但是你要知道，隻要你選擇放棄，那麽就什麽都辦不到。”
    “少年不應該如此暮氣，總得做些什麽，去改變些什麽，不是嗎？”
    老婦人和藹的微笑讓李白又想起來了母親，母親笑起來也是這樣溫柔。
    “我呀，隻要小二每天開開心心的，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就很幸福了。小二喜歡詩嗎？”
    “喜歡！”
    “那就努力學習吧。”
    “嗯，小二會努力的！”
    不知為何，李白的腦海裏又浮現起了曾經和母親的約定。
    “母親……”
    李白輕聲呢喃，眼中熱淚不要錢似的滴落。
    “嗚嗚嗚！”
    胸中的結鬱在此時消失得一幹二淨，無窮的悲傷一時間湧上心頭。
    李白此時終於像一個孩子一般，毫無顧忌地大哭了起來，哭得是那麽撕心裂肺。
    老婦人隻是溫柔地看著李白，並未上前打擾。
    不知過來多久，李白停下了哭泣，眼眶通紅，向老婦人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而後轉身離開。
    母親，放心吧！白兒以後一定會開開心心地活下去，成為比天還大的大詩人的！
    大哥，放心吧！白兒以後不會再哭了，一定會照顧好小月圓的！
    如果連成為半步劍仙都不能保護好自己所在意的人的話，那麽我就成仙！成為天上天下第一仙！隻要堅持不懈，終有一天可以終結這一切悲劇！
    李白的神情堅定，大踏步地向李府走去。
    每走一步，李白的身上的劍意就越發強大，當李白消失在老婦人視野之中的下一刻，李白居然一步踏入劍修第二境。
    是的，劍修第二境。
    早在一年之前，李白就成功在李客的教導下成功踏入了劍修第一境，隻不過李客讓李白把劍修境界隱藏當作底牌，所以一直沒有顯露罷了。
    劍修屬於武道修士的一個分支，一共有六個境界。
    武道作為現存的最古老修煉體係，各個境界就叫做第一境，第二境，第三境，第四境，第五境，第六境。
    八歲的初入劍修第二境與儒道止境巔峰！這是何等的天資啊！說出去絕對會被人當作天荒夜譚吧？
    而對於李白來說，還不夠！連半步劍仙都護不住自己的家人，自己還要變得更強！
    李白的腳步無比堅定，氣息緩緩平息，一點都看不出是剛剛突破的樣子……
    當李白回到李府，天已經黑了下來，顯然此前李白失神的時候走了很遠。
    整個李府被下人們用喪幡裝飾起來，哭聲一片。
    因為李客他們在青蓮鄉並沒有親人，所以為月娃她們哭喪的都是李府的下人們。
    “二少爺，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樣了？”
    李府的管家守在門外，似乎一直在等李白。
    “張伯，我沒事，您這是？”
    “老爺讓我在這裏等二少爺回家後先去自己的房間換一身喪服，不能失了禮節。”
    “父親……”
    李白欲言又止，眼中的神彩黯淡了許多。
    “二少爺怎麽了？”
    “沒事，謝謝張伯，我這就去換喪服。”
    李白對張伯說了聲，快速走向自己的房間。
    張伯看著李白的背影，搖了搖頭，歎氣道。
    “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啊……”
    兩柱香的時間後，李白洗漱幹淨，換了喪服趕到了靈堂。
    靈堂外下人侍女們哭成一片，都為那位和藹的女主人的離世而感到由衷的悲傷。
    靈堂裏小月圓跪俯著痛哭，聲音明顯有些嘶啞，而作為一家之主的李客居然沒有在！
    縱使知道父親是因為登仙才變得如此冷漠，李白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失望。
    李白走到小月圓身邊，抱著小月圓顫抖的身子。
    “二哥……”
    小月圓抬起頭，眼眶通紅，滿臉的鼻涕眼淚。
    “小月圓別哭，二哥在，母親一定也不想看到小月圓這樣的。”
    “嗯……”
    小月圓聽著李白的安慰，整個人縮到李白的懷裏，緊緊攥著李白的衣角……
    不知過了多久，明月已經高掛天空，李客才走了進來，李白並未理睬自己這位性情大變的父親。
    李客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得看著身前月娃，李葉，李氏的靈床。
    門外的張果看著此景不由歎了一口氣，隨後掐指一算，眉頭緊皺了起來，快速走到李客麵前說道。
    “皇上賜乳母之夫竇從一為國爹，國運動蕩加劇，老和尚以命鎮壓的那些東西變強了。”
    李客聽後一口鮮血噴出，慘然道。
    “滑天下之大稽！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在奮鬥終身啊……”
    說完，李客竟昏死過去，一時間李府亂做一團，而此刻李白眼中的失望卻變成了一絲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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